这话倒是让楚正则擡了眼,他黑沉的眼睛一向没什麽光彩,此时闪过意外之色:
“……您竟然知道周云达是我派人杀的。”
半年前,谢听风的弟子突然进了国子监,安插在周家独子身边的袁春又莫名迷上爪牙的人,而正在此时,福叁出宫筹备丞相府的刺杀。
他看到了新的罅隙,能让他把楚都捅个天翻地覆——杀了周云达,假装成福叁来栽赃给那个小学子。
如他所料,楚帝和他的刀起了嫌隙。
帝都势力格局被楚正则暗中的手轻轻拨动了。
这位老皇帝不是一位明君,但稳坐龙椅多年,并不是靠的隐忍。
“吾儿。”楚瑞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里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惋惜。
“你以为你在这宫中,真的能瞒过朕什麽吗?”
楚正则已经分不清父皇究竟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了。
楚正则没有再垂首,他平视着帝王,没有畏惧与惶恐,手指轻缓地搓着袖口。
眼神中除了淡淡的死志,还有一丝兴致盎然的疯狂。
城门口那次,针对胥知书的刺杀也是他安排的。袁春知道他太多秘密,怎麽可能放走他。
假死脱身後,袁春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而他也缺人手可用,就把人调到了灵州销金窟的总部。
在楚帝与虞家争夺张泰那次,也是他命人射出了那支取了西诏王子性命的箭。
楚都局势一次次被他拨动。
他甚至,得到了黑罗刹的助力。
直至现在,大楚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真是……大快他心啊。
楚瑞:“朕老了,没有第二个十年扳倒谁。可你以为,朕不作声就是不作为了?”
楚正则轻飘飘的神色卡住般,手指一顿。
楚瑞:“郭峤一帮朝臣在楚都,楚都是朕的手掌心。谢听风在灵州,他的弟子们还能去哪儿?
“哈哈哈哈……清雅门,尤其是听风那个小弟子相月白——他们绝不会活着走出灵州!
“则儿,你一定会跟朕一样,孤独至死啊。”
老皇帝沉甸甸的目光犹如囚笼,牢牢困住了楚正则。
他瞬间如坠冰窖,又如烈火焚身。
随後,老皇帝收回了一切威压,翻身躺下,摆摆手示意太子可以退下了。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铺满了偌大的宫城。
冠上镶珍罕红珠的男人孤身走在宽阔宫道上,身後是长长的一串脚印。
无人敢近身。
突然,他仰首大笑几声,笑得撕心裂肺。
转眼,又蓦地跪地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如梅花在雪地绽开。
*
弯刀水中月是在一处草丛里被发现的。
除夕夜的雪下得太大,掩盖了太多痕迹。
岑道甚至不用拿到手里就能确定。
“这是当年,我在北境亲手打的。”他声音比雪还轻,像是怕打破什麽。
这就是水中月。
岑道小心地擦掉积雪,而後把水中月绑在腰间。
馀白梅满眼红血丝,却不敢浪费一点时间,瞬时站起身,开始在四周搜寻。
她的小师妹那麽机灵,说不定留下水中月就是在给他们传递什麽讯息……
宋放担忧地看了一眼馀白梅,一眼就明白馀白梅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