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日子太平,大家也不曾刻意提过,如今你问起,说说也无妨。”
“师父早年云游四海,到了北境时正遇上战事,在我们村子的枯井里发现了我。”
盛安五年,一双哀伤的年轻黑眸对上了另一双更年轻的深棕双眸。
十五岁的谢听风第一次亲临屠村的惨剧,北历人凶残,杀人必要分尸放血,剁下头颅。
他走过整个村子,满眼尸体与鲜血,路边荒草都被染红。
就在绝望之际,迟钝地发觉了村口枯井的动静。
小少年很安静,瘦弱但很能忍耐。他身上染着父母和弟妹的血,盯着谢听风问:你是什麽人?
听到回答,他眸中微动。
你这麽厉害,能帮我报仇吗?我会给你卖命。
谢听风长久地看着他,说,好,你以後便叫谢澜。
盛安七年,“清雅门”的牌匾第一次挂起。
两年时间,谢澜被作为暗卫培养,谢听风常年在外不回楚都,就叫谢澜学着处理门派事务,若做的好,他便是清雅门的掌事人。
第二年,整年不曾出现的谢听风突然回了都。
谢听风看着打理地井井有条的清雅门,突然问:“你还是想报仇吗?”
谢澜握剑垂手,安静地站在一旁。“想。”
谢听风微微蹙眉:“我去了趟北境,已替你查过了,历军屠村,与北境将领确实没有关系。你这仇,只能向历军报。”
“我知道。谢过门主。”
谢听风叹了口气。
“那年带队并默许军队屠戮的是北历大将翁不泯,连北境战神岑义安大帅都在他手里吃过亏,你便是参军,二十年内也未必杀得了他。”
“我知道的,门主。”
“你仍然要杀他?”
“不杀他,谢澜便没有活着的意义。”
谢听风皱了眉,似乎不太赞同,却说不出什麽。
他自己也给不出这个答案。
盛安八年,谢听风再次回都的时候先後带回了两个孩子。
“我原本收了个徒弟。”他说,“可惜那孩子命苦无缘了,後来又遇到小放这孩子……是四湖帮镖局的遗孤,我与四湖镖头有些私交,他将这孩子托付给我。”
宋放身上的擦伤很多,额上还有青肿,正警惕地杵在门外望着里面交谈的谢澜和谢听风。
谢澜手里还抱着账本,他静静地朝谢听风身後望过去,跟宋放困兽般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谢澜总如静水的眼眸微动。
谢听风垂眸想了想,复又擡首:“谢澜,你可愿称我一声师父?”
谢澜眼瞳微睁,张了张口。
谢听风指指身後的宋放,“反正你总要为我卖命,不如就做我清雅门的开山大弟子——二徒弟已无缘啦,宋放就是三弟子。大徒弟,我不在的时候,这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谢澜给宋放包扎伤口的时候,问了四湖帮的事。
“爹娘死在我的面前,帮衆为了保护我丧命。”小他两岁的少年几乎要咬碎了牙,“我若不手刃仇人,又怎麽对得起我四湖镖局?”
谢澜沉默不语,只是将金疮药多放了些,疼得宋放“嗷”的声音更大了。
他垂着眼,平声道:“四湖镖局是越州大镖局,跟岐山镖局分庭抗礼多年,据清雅门得到的情报,两个帮派此次是为争夺越州一次官家运货的机会,这批货是给灵州的赈灾粮。”
少年“嗷”了一半就开始咳嗽。
“门主……师父说,你是四湖镖头的儿子,他受了托付,才带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