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了叩拜大礼,如实道:“月白并无把握一定成功,陛下,此事月白不敢答应。”
黑底红纹的礼服依旧昭示着帝王威严,只是摘了冠冕後仍难掩疲惫。楚瑞年逾四十,鬓角已经花白一半,年轻时的风流倜傥被皇宫不见天日的岁月侵蚀,磨成了帝王的端严威慑。
他轻轻敲着膝上布料,仔细盯住了殿内跪着的相月白。
太阳穴上揉按的双手不曾停过,但楚瑞还是从轻重力度中感觉到了那人的情绪。
“罢了。”
他平声道,“先别急着回绝朕,你再回去好好想想。”
相月白暗暗松了口气,直身拱手:“谢陛下。”
见小弟子准备撤,谢听风也松开手後退一步,“陛下,臣也先告退了。”
说罢一躬身,便转身要走。
“听风就先留下吧。”
刚迈出一步,身後就传来楚帝的声音。
嗓音半是沙哑,蕴着帝王的威严沉沉压来。
相月白猛地回身。
不知是何处漏风,钻进殿内一缕秋寒,谢听风瞬间脊背攀上了寒意。
他微不可察地擡起视线,正对上相月白遽然收紧的眼瞳。
走。他无声地做出口型。
屏风後,何苏的影子已然露出一半。
“朕现在忙的焦头烂额,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怎能这会儿临阵脱逃呢?”
楚帝意味深长道,“今日便留下,帮朕处理西诏使者的这堆烂摊子吧。”
谢听风默然而立,最终回身道:“臣遵旨。”
*
虞府。
昨夜乱战留下的狼藉还未清扫,虞裳的院子塌了一面墙,其他地方受损倒是不严重,勉强能住。
虞水本想给小姐换个住处,但虞裳不肯,一言不发就进了屋子。
虞水不好跟进去,就只好安排人收拾院子。
进了屋,虞裳关门的瞬间便绷不住落下泪来。
她一路上紧握着手中那枝染血的早梅,死死抿唇才忍住抽泣。
少女将那枝梅花抱在怀里,泪水“啪嗒啪嗒”砸在地面。
血迹斑斑的手递过这枝梅花,和修长脖颈被刺中的场景反复在她脑中出现。
她第一次离死亡这样近。也是第一次这样不想哥哥以外的人死。
虞裳抖着手从袖口摸出一个布包,正是昨夜乌青拿来包她桌上香料的那个。
昨夜情急时乌青第一件事不是担心自己能不能跑,而是先叫她收好,不要浪费了香料。
乌青懂香,也爱香。
昨夜乌青的话说得古怪,但能听出他执意要带自己走,是因为自己制的香无意中破了他的香。
“要我制作一种让人一旦离开就会难受的香。”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愿意品尝我制的香的美妙。”
乌青此言听来天真,却细思极恐。
他还问了哥哥马车上的熏香放了什麽。
那破了西诏香的那款,应当就是自己给哥哥制了随身带着的香粉!
香粉材料和布包里重合的有……
虞裳抹了把糊住视线的泪水,抽噎着埋头清点。
紫苏丶檀木丶广藿香丶清心叶丶艾草……
不行,没有西诏香对照,她猜不出究竟哪味起了作用!
虞裳克制不住地跪坐在地,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