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劝解着,“你放心,此事也不会因此揭过,朕会对侯府量刑,监察司已经调了抄家令。会给你一个交代。”
鹿微眠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听着皇帝此言有些转移话题丶息事宁人的意思。
皇帝继续道,“有何不适,尽管与下面人吩咐。朕瞧着你眼底发黑,应当是没有休息好,先回去休息吧。”
鹿微眠不知道她为什麽还没说两句话,就要再这个时候赶她走,“陛下,您雄才大略,应当听得出来,臣妇所禀明的这些事情比昨日的事情要严重许多,这才是要紧的。”
“朕知道你着急。但是即便是大理寺论罪,也得有几天核实的功夫。”皇帝安抚她,“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核查姜崇的罪名。”
鹿微眠凝眉,“我不是一直要等核查罪名,其实姜崇如何我不在乎。陛下,我在乎的是我的家人朋友!我在江南修缮水坝的父亲!还有这京城安宁!”
“姜崇什麽罪名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想要做什麽,他们是想毁了谁,毁了哪里,让谁不得安宁,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才要紧!”
*
皇帝看着鹿微眠从大殿内离开。
静默无声直至四下无人时,才开口,“这是你做的?”
虞念不甚在意,“陛下指得哪一条?当初姜崇安插在慕青辞身边,是你提的。”
“当年景怀被慕青辞下毒突发恶疾,险些丢了性命,我又要依仗皇後家族不能轻举妄动,才准你送人过去盯着。”皇帝没有否认,翻着手上证物,“我授意你选一个聪慧机灵的,可没让他做这麽多事。”
“他做的事情不多,怎麽能顺了陛下的心意,喂大慕青辞的野心,又让他处处落败,好顺理成章地撤下他的太子之位呢。”
皇帝噤声。
“何况他方才也说了,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慕青辞指使。”虞念慢条斯理道,“鹿微眠曾是慕景怀私定的太子妃,臣妾很难不怀疑,她把过错都推过来,洗清慕青辞的罪过,别有用心。”
“她与封轸奉命捉拿慕青辞这麽久都没有动静,该不会是找到了,但是馀情未了,找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过,好让慕青辞回来。”
“其他事情暂且不提,”皇帝看着她,“你当真不知道这江南水坝,还有这些有损民生的事?”
虞念淡然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慕衍,你怀疑我。”
“我从你计划夺位的时候,就背叛你父亲,陪你到如今,”她起身,“你要是真怀疑,我为祸百端,是个妖女,可以杀了我啊。”
虞念像是浑然不在乎生死一般,永远能将自己的死亡轻而易举地宣之于口。
皇帝凝眉叹了一口气,将那证物堆在旁边,没有再看。
虞念说得没错。
岂止姜崇是他授意安排的。
连慕青辞反,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皇後一族日渐招摇,自恃功高盖主,强要了太子之位,他本就忌惮多年,这是其一。
当年慕景怀因慕青辞差点没命,他该给淑妃一个交代,这是其二。
慕青辞心狠手辣丶为人阴毒,作为掌权人又不识良臣,任用歹人,若是日後慕青辞称帝,那慕景怀与淑妃自然不会再有活路,这江山也未必稳当,这是其三。
他早就知道,慕青辞接替帝位,绝无可能。
只需要一个借口。
後来这个借口出现了。
封轸回京後,他默许司天台所指星象,将慕青辞准备谈婚论嫁的小姑娘指给了他的宿敌。
他在逼自己的亲儿子谋反。
杀兄弑父他当年都是和虞念一起做过的,这种事情,也没有什麽难。
好在慕青辞再坏也没有经验,轻而易举地被他挑拨。
慕青辞不再僞装,开始明面上与他对抗,处处找封轸的毛病,他都看在眼里。
封轸与慕青辞积怨已久,定不会容忍,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是他。
围猎之後,添油加醋暗示慕青辞谋反的也是他。
大概是愧疚,他才没有在听说慕青辞谋反落败逃跑之後,穷追不舍。
如果封轸可以默许慕青辞不死,那他这个做父皇的,也没有什麽不可以。
他很早就知道皇家比任何地方都适用丛林法则。
人情凉薄,任何人都可以是棋子,是垫脚石。
弱肉强食丶铲除异己丶适者生存。
慕衍如今只是觉得,他好像老了。
很多事情好像渐渐不在他的谋算之中。
他也该有报应了。
*
封行渊回到宫苑去找鹿微眠的时候,房间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询问前来收拾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