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霖以为家主是不会笑的,永远绷着一张脸,神色严峻,可是在少主面前,在她夫郎面前,向来收拢的眉心便能舒展开来,神情柔化。
他待家主是敬重,是崇尚,所以在这个强大的女人面前,他需得付出更多努力,拼尽全力才能得到她的些许夸赞和青睐。
可是这些温暖的情感,是少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拥有的,所以他时常对少主是羡慕又嫉妒。
他从小没有娘爹,没有家,他内心对这种温情终究是有执念的。
只要望见白芙芝,总是能引起他封藏在心底的回忆,他收敛深思,看见女子朝他走来,他向女子招了招手,朝着身边的廊椅拍拍,示意她坐过来。
蕴霖眼尾带着点点泛红,眼波似流光溢彩,揣着柔情的眼神看的人心头都要缩紧几分。
可是白芙芝心头时刻谨记,蕴霖神色越柔,则情况越不妙。
如她所想,蕴霖下一刻就嗔怒的问责:“芙芝今日在关雎楼怎的突然不见了身影,害得我苦等良久。”
蕴霖虽是话中带疑,却不见他有惑,显然是明知故问,知道白芙芝是要甩掉他们,好一个人独处,可偏偏他就是想看白芙芝难堪的表情。
可是白芙芝哪里能如他所愿,慌都撒了,戏都演了,那明面上那就是真的了!
她依蕴霖所指,坐到了廊椅上,声情并茂道:“我就算让舒彦等,也不能让你等啊,我那是真肚子疼痛难忍,如厕之後还是腹痛,所以迫不得已跑出去找寻郎中问诊,最後抓了几副药才回来的。”
蕴霖盯着女子面不改色的样子,哧声浅笑,继续听她瞎编。
“我後来又返回了关雎楼,可是你们早已没在了,我就只能先回来了,你看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可是把你揣在心上呢!”
白芙芝心不跳,脸不红,一口气说完临时编撰的言辞。
倒是蕴霖,托吃饭的借口,喊她过来,却没闻到有任何菜肴的香味,恐怕也不是想见她这麽简单。
两人都沉默了片时,蕴霖没有接话了,而是倾身靠向白芙芝,将下巴搭在她的肩窝处,手臂主动揽住她的腰,动作实在是显得亲密无间,就算白芙芝老油条了,也止不住稍作愣滞。
蕴霖就这样闷不做声的靠在她怀中,让白芙芝的手无所适从,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于是僵持在了两侧。
她还是不能对男子做出随意的动作,此刻气氛硬生生变得尴尬起来。
白芙芝刚从外面进来时,就发现了他不对劲,眉眼间漫着愁绪,郁气环绕着周身,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他有心事,白芙芝心中这般想到,笃定後才走去蕴霖旁边坐下的。
见着他一时半会也不说话,白芙芝还是犹疑着先开了口:“你……还好吧?”
听见女子主动关心问候,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蕴霖先前的苦闷都舒缓了很多,他更加抱紧了女子,贴身挨着她,仿佛这样能够多摄取几分温暖。
感受蕴霖点了点头,白芙芝边搭话分散他注意力,边一点点掰开他细长的手指,不然这样箍着她,实在是难受。
怎麽现在的男子动不动喜欢拉拉扯扯,实在是不成体统。
蕴霖性子使然,这个样子她能够理解;可是舒彦先前公然将她当透明人一般,在屋里做出那种举动,就着实令她费解了。
白芙芝暂时抛开疑问,先解决眼前事要紧,她颇显真挚道:“没事就好,不然你这个样子我会担心的。”
怎麽说得出口啊?!
白芙芝默默吐槽,还是昧着良心接着说下去:“你知道的,我现在就挂心你一个,你得照顾好自己,不要令我担忧。”
怀中男子都误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楞楞擡头,精致绝伦的小脸上不可置信,他揣测出声:“你真的会担心我?”
苏蕴霖是谁?迷惑世间女子手段万千,随意轻睨的眼神都能勾的别的女人心神荡漾,流连梨槿苑却片叶不沾身的人,断然是不会沦陷在这种甜言蜜语中的。
他也不过是自我催眠罢了,不然这般虚情假意的话怎麽会听不出来。
白芙芝望着他情深意切的眼神,心中发虚,眼神不经意乱瞟:“当丶当然。”
得到想要的回复後,蕴霖心满意足低下头,柔若无骨般继续趴伏在她肩膀处。
这个时候自然是得趁热打铁啊,白芙芝赶紧提出心中所想:“蕴霖,实不相瞒,我那中毒的故人现在情况危急,时日不多了,我着实不忍心看她逝世,毕竟我无亲无故,好不容易陪着我一同长大的姊妹,我都将这故人视作我亲人了……所以只有你能帮我了,寻仙谷的位置就我而言非常重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语气听着也是真情恳切,不闻掺假。
但是别人的生死与他又有何干系,他见多了生死,这些就他而言,早就报以平常心看待了。
可既然白芙芝不假思索跟他提出了请求,正好也如他所愿,不用费心思迂回辗转了,他顺着女子的话问出:“芙芝,你是从小无亲无故吗,还是说後来遭遇变故,双亲不在了?”
白芙芝被问的猝不及防,她哪里能能想到蕴霖问话的重点跟她根本不是在一个频道上,既然有求于他,自然也没得其他法子,只能真假参半的回答了:“从小便无亲无故,吃百家饭长大的。”
说着,她还假意叹息几声,似勾起不好的回忆,不愿再往下说。
她就怕说多了露馅,这个身子以前发生了什麽事,她又怎麽知道,醒来就是在处阴暗的山洞里,别人穿越都是穿金戴银,出身富贵;而她开局就是衣衫褴褛,身负重伤,险些被毁容,身上还一个铜板都没得。
怎一个“惨”字了得!
还好她虽然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麽,但是脑子里有功法浮现,精通药典毒经,善奇门怪招,总而言之,这具身子的原先主人的武功定是不弱的,可也不知为何落得这幅惨败的样子。
蕴霖察觉自己问的不妥当,又听见对方这样的答复後,不禁被触动,安抚般解释:“其实我也从小无双亲,後面被高门大户收养,可是突逢变故,那户人家却遭难,不知我是幸是哀,竟然侥幸逃过一劫……”
蕴霖坎坷了小半生,自觉是命运弄人,说到後面似泫然欲泣,声音凄凄:“芙芝,以後我们相伴好吗?你不必担心生活艰苦,我们只会吃穿不愁,无忧无虑渡过下半生。”
换做以前给她碰上这等好事,白芙芝可能犹豫一会,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不必再辛苦奔波,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有美人在怀解忧愁,肆意潇洒渡过往生,何乐而不为。
可如今她遭遇了太多事,心态已然发生了改变,在蕴霖说完此话时,她脑海中竟然是浮现桑舒彦那张清濯皎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