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只得作罢,擡眸最後看了一眼那桌面上厚厚一叠没有送出去的书信,到底没有再提。
待到谢渊离开後,阿芜端坐在椅子上,手边趴着懒洋洋睡觉的小白猫。
似乎是觉得温度也有些冷了,小白猫往阿芜的手边贴了贴。
阿芜提笔,小心翼翼地在宣纸上写下贺春山三个大字。
不知为何,袖口中的竹签竟然滑落出来,恰好落在了贺这个字上,尚未干涸的字迹就这麽变得模糊起来。
整张宣纸上便只剩下春山二字仍然清晰。
後面的一段日子,蒋琬的身体愈来愈糟糕,已经开始日日咳血,阿芜见状每日清晨便开始上山祈福,脚上开始出现血泡,可她却丝毫也不在意。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依旧风雨无阻。
她托谢渊给贺春山寄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内容大抵都是蒋琬身子病危,希望贺将军与他回家。
了无音讯。
阿芜的手指被冻伤,早已青一块紫一块,却依旧沿着街道缓步朝着贺府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行至半路的时候,忽地听见了百姓的话後交谈。
“听说了吗?贺将军叛国了!”
“真的假的,枉我们这麽敬仰他!他怎麽能够干出这种事情!”
“千真万确啊,我有家人在衙门工作,据说是内殿传来的消息。”
“贺将军叛敌,自戕于荒地。”
······
阿芜闻声顿住脚步,身子僵硬地转向那群摊位上交谈的行人,心中惊觉不好,快步朝着贺府跑去。
刚刚行至贺府门口时,便有两位婢女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看见阿芜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哽咽。
“阿芜,你终于回来啦!夫人夫人她——”
阿芜跌跌撞撞,朝着里屋跑去,只看见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蒋琬,此刻正气若游丝地睁着眼。
涣散的瞳孔在瞧见来人的模样後,缓缓聚焦在了阿芜的脸上。
蒋琬的唇角溢出鲜血,浑身颤抖地擡手摸了摸阿芜的脸,只是一开口,便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溢出来。
“阿芜,阿芜。”
蒋琬轻轻地唤着,泪水夺眶而出,似乎有些抱歉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那小子说话不算话······”
“他说要立军功,回来娶你的······”
“他说话不算话,你也别理他,千万不要做傻事。”
蒋琬的声音断断续续,到最後几乎都只是气音,阿芜抱着蒋琬的手不住地颤抖,想要哭喊。
可嗓音里却只尝到了鲜血的铁锈味,依旧发不出声音,泪水凝在眼底,却好似怎麽也掉不出来。
很疼,看着蒋琬嘴角的鲜血很疼;听到贺春山自戕的消息很疼;闻到空气中那股死寂的味道很疼。
周身的疼痛让她痛不欲生,可偏偏却又只能无声。
蒋琬是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自己喝下了毒药,待到被发现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
阿芜感受中怀中渐渐凉下去的温度,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蒋琬。
一如当初马车上,蒋琬笑着将自己揽入怀中一样。
心口的温度却如何也无法传递到蒋琬的身上。
贺府待人宽厚,见状许多婢女小厮都痛哭流涕,整座贺府一时间哭声阵阵。
阿芜却低头有些颤抖地拿起手中的竹签,上面依旧是她今日所求出来的签缘——下下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