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消息传得飞快,贺昭是上午入宫面圣,下午贺春山被贬去军营这件事已经满城皆知。
守在贺府的蒋琬与阿芜并肩坐在屋中,屋外皑皑白雪,屋内炉火正旺,带着融融暖意。
蒋琬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刺绣递给阿芜,打趣道:“这针脚莫要再绣错了。”
阿芜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刚要低头接着拿起银针,屋外突然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惊慌的嗓音响起:
“大事不好了!夫人!”
“少爷要被陛下贬去边境军营了!”
阿芜手中针线一顿,接着就听见蒋琬的呵斥声:“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可蒋琬的嗓音里,都带着一丝她自己没有察觉的轻颤。
“好好说!”蒋琬虽说也着急,但是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沉声开口,手中捏着的手帕一角却不断收紧。
阿芜看在眼中,心口总是一阵阵的抽搐,伴随着刺痛。
冥冥之中,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下人说得再清楚,也没有贺昭回府後来得清晰,至少蒋琬知道了贺春山还有另一个办法。
那便是答应皇帝的赐婚。
那一夜,将军府长明。
阿芜并没有进去,只是遥遥在一侧的亭台中望着屏风後那三道模糊的身影,她原本是要直接回自己的寝居,可偏偏心中又有些放不下。
屋外的温度极低,呼出的热气很快便散去。
刺骨的寒意顺着口鼻一路灌进了身体,让少女本就纤细的身影不住地颤抖。
*
三日後,贺将军挥师返营,一起走的还有贺春山。
少年身披轻甲,发髻飞扬,殷红的绸缎束在额前。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意气风发,他骑着烈马跟在贺昭的身後。
满城百姓出来争相欢送。
阿芜跟在蒋琬的身後,擡头看向马上的少年郎,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涩,她缓缓眨了两下,竟微微有些湿润。
贺春山笑眯眯擡手问好,脸上一点也没有京城流传的失魂落魄。
人群中窃窃私语。
“听说贺世子是不喜皇帝赐婚,所以自请去边疆的。”有人一脸认真道。
还有人摇摇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贺世子是想要追随自己父亲的脚步,去当个大将军。”
民间百姓饭後茶馀,闲聊之际都会讨论着城中这几日的流言蜚语,以讹传讹真真假假。
阿芜只是默默听着,三日前那一夜後,她也只来得及匆匆帮贺春山收拾了行囊。
“这小子,非要去那荒凉之地吃苦头,就让他吃好了。”蒋琬一边说一边眼眶微红,口中责怪的话不断,可眼眶的泪水也溢出不觉。
普天之下,天子之令不得不从。
贺将军没办法,长公主没办法,贺春山也没有办法。
阿芜眨了眨眼,又一次看上马背上的少年,想要再多多望上两眼。
在茫茫人群之中,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贺春山,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不切实际。
可就在她擡眸的瞬间,竟然恰好与贺春山的视线对上。
马背上的少年遥遥一望,眉眼带笑,原先冷冽的眸子在触及阿芜的瞬间柔了下来。
他擡起手,手背抵在颏下,一只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遥遥指了指自己。
阿芜怔住,胸腔内响起剧烈的震鸣。
等我。
只简单的两个字,阿芜明白了他的意思。
*
往後三年,边疆战报不断。
小轩窗,正梳妆。阿芜倏然睁眼,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又不小心睡着了,她似乎还做了个梦,梦中一只温暖的手正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梦醒时分,屋外晚霞正好。
阿芜将桌椅重新摆放整齐,这已经是她这几年的习惯了,即使府上有很多下人可以来打扫。
即使在贺府上下都已经将她当作主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