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耸了耸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小哨子来,“这是我自己做的小哨子,大小姐要是需要我了,就吹一吹它。”
黎霜接过看了眼,木制的骨哨精致小巧,真跟她的拇指一般大小。
她有些怀疑地吹了一声,“你真能听到”
“当然,”裴晏挑眉,“只要我听到,就知道是大小姐。不论多远我都会来,不信大小姐找时间试试。”
黎霜不知道为什麽裴晏突然要做这个,但也打着“不要白不要”的想法,从善如流地收下了骨哨。
“好了,”裴晏站起身来,“东西送了,我也得走了。”
只是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蹲了很久,双腿已经有些麻木,才站起身来就软了下去,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倒,直直往黎霜压去。
黎霜吓了一跳,但自己避无可避,身後就是厚实的墙壁,自己又被这小榻子拘在这方空间里,眼睁睁地看着裴晏往自己倒来。
这个变数裴晏也始料未及,眼见就要扑到黎霜身上,忙用双手撑在黎霜身体两侧,随着手放下时极重的“砰”的一声,二人就以极暧昧的姿势静止在了榻上。
黎霜已经尽量将身体朝後倒,头仰着,已经碰到了身後的墙面。而裴晏就直愣愣地用手撑在她的面前,二人的距离不过一寸,目光相接间,方才消失的气氛又重新回了来。
“有意的还是不小心的”黎霜无奈问道。
裴晏低头看了看,语气还真有些歉意,“我说是有意不小心的,大小姐信吗”
黎霜:……
她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就这麽直直看着裴晏,难得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
裴晏额前的碎发滴着水,落到了他的长睫上,就这样挂在上面,从睫根滑落,又落在了鼻侧,滑过驼峰般挺拔的鼻梁,勾勒出连裴晏面无表情时都上扬着的唇角的轮廓。
而後,雨滴几不可察般润湿了他锋利流畅的下颌,接着便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到了他的衣裳里。
黎霜的目光几乎是毫无意识地跟着雨滴的轨迹扫过了裴晏的整张脸,看着看着就移到了他的脖颈。那凸起的喉结格外醒目,还很合时宜地动了动,就像在彰显主人的紧张和不安。
“怎麽了大小姐,看得这麽入迷”裴晏意味深长地盯着黎霜,说话时的热气也似有若无地洒在黎霜的脸上。
猝不及防又带着蛊惑的,有意却状若无意的,那股气息好像快要吹散二人中间的乌云,被挡住的阳光好像迫不及待要布散自己的烈烈朝晖。
黎霜的睫毛抖了抖,视线平视着,却看到了裴晏带着笑意和调侃意味的唇。
它曾覆在自己的唇上,不让自己在水下张嘴,曾经和现在都说过许多意味不明,但自己也许并非不解其意的话。
她目光上移,坦然地对上了裴晏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里面的细碎光亮和浓浓的笑意,同时又蕴含了一层晦暗不明的情绪,只要她想,就能知道被裴晏刻意藏起来的情绪是什麽。
“你很自信。”她笑声短暂而轻快,是从喉间溢出来的不由自主和忍俊不禁。
在裴晏略微惊讶的目光下,黎霜出乎他意料地擡起了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大拇指虚虚摩挲着自己的唇瓣,中指上的戒指也滑过自己的下颌,带起微微颤栗。
“你……”裴晏意味不明地盯着黎霜作乱的右手,面上却没有一点被挑衅的恼怒,反而是愉悦和……兴奋
黎霜“嗤”了一声,笑意更甚,随即放开了手,道:“胆小鬼。”
正当裴晏觉得意犹未尽,十分有趣,要开口说话时,门却突然被打开。
影儿着急道:“小姐,何府那边来了人,说何夫人发动了,要你去瞧瞧!”
她才说完,就看到了榻上从她的角度看去,明显是交叠着的两个身影,一时愣神,只眨着眼睛,话都说不完整了,“小……小姐……”
黎霜心下一惊,忙擡手推开裴晏,从榻上站起身来,边走边整理已经有些乱的头发,“什麽我这就去!”
影儿缓过神来,忙道:“好,好……”
二人大步离开,留裴晏一个人在屋子里。他笑容还未消退,弯着眼睛看着黎霜小跑的背影,再寒冷的雨夜也凝不住他眼中的浓浓笑意。
“昭华,昭华!”
黎霜跑进何府,正要踏上灯火通明的厢房,便被几个婆子拦住。
“小姐,女子生産,多有血污,可不要轻易踏足,否则会染上晦气啊。”一婆子道。
“胡说,”黎霜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天下所有人都是女子所生,怎麽就不说晦气女子生産本就是大事,怎麽会有这样的规矩!”
何如霏也点着头,“没错,我要进去,你们偏偏要拦。昭华是我的妻子,我必须要进去看她。”
婆子们见二人态度强烈,正犹豫之时,黎霜已经率先跑上了石阶,推开她们便要往里跑,紧接着就是何如霏跟了进去。
“这……”几个婆子面面相觑。
“昭华!”黎霜路过几个往外端着血水的侍女,跑到董昭华床边蹲下。
董昭华脸色有些苍白,见二人进来,伸手握住了黎霜的手,勉强挤出了笑容,“你来了,真好……”
“先别分心,留点力气,”黎霜第一次看见生産的场面,有些紧张,转头看着床榻另一边的接生婆们,问道:“情况如何”
一接生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夫人身子瘦弱,还出了这许多血,而且如今孩子胎位有些不正,怕是难産……”
“无论如何都要让夫人和孩子平安,不计代价!”何如霏大声道。
黎霜说不出话,看着董昭华身下的大片血红,耳边还响着董昭华痛苦的声音,大脑有些轰鸣,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
“我记得她不是还有些日子吗,为什麽今日发动了”黎霜怔怔问道,一边用锦帕擦拭着董昭华脸上的汗水。
“她今晚被一只野猫吓到了,我已经找出了始作俑者,如今正在审问。”何如霏满脸担忧,手死死攥着。
闻言,黎霜心下一惊,转头问接生婆,“夫人血崩了,你们就没有做什麽吗”
“奴婢不过是接生的,哪懂药理……”一接生婆讪讪道。
黎霜暗道何如霏不会找人,心中想着对策,努力回想这些日子为了董昭华看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