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男子起身怒踹扁担一脚,擡头看见是一名老妇,顿时怒火中烧,擡脚又向萧同裳踹了过去。
萧同裳此时也有些怒了,她一手护着幼犬,另一只手暗暗蓄力。
突然,一盏酒杯投了过来,击在了男子胯上,男子瞬间倒地,痛得在地上打滚。
“老人家,你没事吧?”一道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後传过来,衆人皆看过去。
萧同裳转过身来,正是阁楼上那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她心下一惊,弯腰道谢到:“多谢义士!”
男子打量的目光更深了。
萧同裳暗道不妙,此人身量八尺,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眼底透绿,从斗篷里面露出来的头发是卷曲的。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盯错了人。
找人不成,反倒被人给盯上了。
怀中的幼犬躁动不安,急于挣脱,萧同裳只得伸出手来安抚。
斗篷男子开口说道:“素来听闻江南之地崇尚礼仪,今日一来,倒真让我涨了见识。”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露出不悦的神色。
“兄台这是何出此言?”
他冷笑一声:“红尘多俗恶,我本以为春仙楼是个例外,千里迢迢来赴这大名鼎鼎的桃花宴,结果,呵,也不过如此。”
此话算是戳中了那些自诩清贵公子的痛处,今日小桃雪已然让他们面子上十分挂不住,此时竟然被这个外邦人当衆戳破。
一些脸皮薄的公子当即冷哼一声,拂袖带着随从的小厮离开。
场面瞬间变得十分尴尬,留下的公子面面相觑,竟也开始思索起去留来。淮水河畔红颜衆多,来春仙楼,无非图得一个雅字。今日之事若传开,他们恐要被人嗤笑好久。
片刻功夫,在场之人竟又走了大半。
乐子不在自己身上,萧同裳站在一旁看戏。
只是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名穿着斗篷的男子,方才所坐之处正是香雪阁。难不成此人赢得美人许诺,又假作起清高来?
这样看来,他跟其他被当衆戳破才开始要脸的人相比,也是一路货色。
鸨母见势态不对,赶紧上前去拦,吃了冷脸,再回头看小桃雪,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小桃雪依旧心不在焉地瞧着暗门处,似乎在看什麽人。这一抹神态终于被萧同裳捕捉到了,她也看向那道暗门。但暗门旁边只站着一群舞女,并无旁人。
鸨母横了小桃雪一眼,随即眼睛一转,对着斗篷男子赔笑到:“公子,说笑了不是,瞧你,把客人们都吓跑了。”
鸨母年轻时是淮水首艳,年老了依旧风韵犹存,只不过上了年纪,再做起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来,难免让人倒胃口。
男人後退两步,一言不发,鸨母自讨没趣。
但姜还是老的辣,鸨母反手甩了小桃雪一巴掌。
小桃雪白嫩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五道指印,连带着脖颈红了一大片。她捂住脸,眼泪疼得渗了出来。她满脸委屈地瞪着鸨母,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萧同裳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不由得缩紧。
裴竹月感觉自己的脑袋莫名其妙地被揪了一下,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萧同裳被吓得一跳,下意识松手,一不留心让幼犬挣脱了出去。值得庆幸的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她与这条狗已经无人在意了。
她忽然意识到,此人莫非是在帮她?
小桃雪一哭,斗篷男子看起来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在身上摸出了几枚金锭,递给鸨母。
鸨母摸着金子喜笑颜开,正欲嘱咐小桃雪好好招待客人,却发现对方拉着萧同裳的手腕逃也似得跑出了门去。
萧同裳懵了。
掉到地上骂骂咧咧的裴竹月懵了。
鸨母和小桃雪也懵了。
二人出了春仙楼,一路跑到桥上,斗篷男子才停下来。
“你干什麽!”萧同裳把男子的手挣脱开,神色有些愠怒。
她大为恼火,此人怕不是脑子有什麽毛病,不去扯他赢来的娇俏仙子,扯她这个老婆子干什麽?
男子伸出手,将斗篷整个脱了下来。他身高八尺,肩宽腰窄,上身穿着白色的无袖短衫,露出小麦色精壮结实的手臂。手臂上只戴了黄金臂环,肌肉起伏如峰峦,有着一身与江南格格不入丶粗犷但浑然天成的男子气概。
但他的脸却尤其精致,微卷的头发半扎着,用吊着狼牙的棕绳编了几条小辫。他有一双斜飞的剑眉,高鼻深目丶五官分明,此刻站在春日里,那双琥珀带绿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艳好看。
此时萧同裳的脑海中只能浮现出四个字:俊美无俦。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在下拓跋齐,西域人”,男人学着中原人的样子作了一揖,“初到中原,见姑娘面善,可否与姑娘交个朋友?”
萧同裳下意识地连连点头,随即反应过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