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有良心。”
“安行死了,叙生不会好过。我本要留他在我这里小住,他却执意离去。”元季书叹息道,“恐怕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们了。”
亲手杀死自己爱的人很难,但江叙生做到了。
沈缚没说话,但两人都同样清楚,只有江叙生能让卫安行心甘情愿的赴死。哪怕卫安行宫女妃子一茬一茬的换,但他最爱的那个人,只有江叙生。
只是那些隐晦的爱意,都随着死亡而湮灭。
沈缚起身辞行,元季书留了他一下,跟他交代道,“你府上那只狐狸跑了。”
沈缚能去李纤的时代,正是那个狐狸施的术法。李纤回来後,他就一直没管过那只狐狸,想不到竟然跑了。
沈缚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风吹起一张张薄薄的绿纱,在半空轻轻摇曳着。元季书看着他们携手离开庭院的背影,一直目送到他们消失在翠竹掩映的石径。
他收回目光,敛眉低目注视着杯中翠绿的茶水。
茶水幽凉,他穿过水面看到他记忆里的卫安行端着一杯冷茶坐在桃花林里,狭长的凤眼带着笑意,目光深情的凝视着舞剑的江叙生。
茶已经冷了。
他们的大师兄最喜欢喝的就是冷茶。
山里的温度逐渐下降,雪白的云雾开始朝着山巅汇集。两人拜别了白云寺的方丈,走在暮色低垂的寺院里,疏影横斜钟声悠长。
李纤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白云山,晃了晃沈缚牵着她的手,把人堵在半道供人休息的歇脚亭。
最後一缕金光消失,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怎麽了?”
李纤看着不露声色的沈缚,温声宽慰着他,“如果难过,你就告诉我。我虽然不一定能帮上什麽忙,但你一定不会跟现在一样难过。”
“我的样子很难过吗?”
“嗯。”李纤踮起脚,伸手捧着他的脸,“要是想哭,你就抱着我哭。这里没有人,我看到也没有关系。”
她不知道他们在庭院里说了什麽,但沈缚离开後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沈缚一把把人抱进怀里,忍着悲伤,克制的说,“我没事。”
他该死的,他火烧师门射杀拂衣,他罪不容诛。可是往日的一幕幕潮水一样涌上来,他还是忍不住红了双眼。
他是不是以为抱着她,她就听不到他声音里变调的哽咽了。
李纤轻轻拍着他的背脊,顺的他的话说,“好,没事了,都过去了。”
“沈缚你看,城里点灯了。”
他们站在半山腰,可以俯瞰整座晋州城中心。灯火逐一亮起,流光溢彩,像一条蜿蜒璀璨的星河。
沈缚擡头看过去,忽然想起自己带在身上还未送出去的礼物。沈缚把手伸进衣袖摸了摸,摸出来一个扁长的紫檀嵌八宝的首饰盒。
“出门我就带在身上了,一直忘了给你。”
“这是什麽?”
李纤伸手接过来,借着月光望了一眼这个漂亮的首饰盒,还挺沉,李纤使了点劲开盒子。
“嗯?”李纤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擡头望着沈缚,“怎麽打不开?”
沈缚笑了一下,分明是直接提起来的盖子,她要用手拧。沈缚把盒盖揭开,露出里面璀璨夺目的一对赤金蝴蝶。
“喜欢吗?”
这份礼物他三年前就准备好了,等了这麽久,终于可以送给她了。
李纤看着那对赤金蝴蝶,不敢擡头去看他。
她甚至不敢开口问一问,他什麽时候打造好的这对蝴蝶。
“我帮你戴上好吗?”
“好。”
沈缚取出金簪,依次把蝴蝶插进她蓬松如云的发间。两只蝴蝶离的很近,一长一短,在她发间翩然欲飞。
“很好看。”
李纤擡起头,满含泪水的双眼撞进一双沉静温润的眼眸里。沈缚笑着牵起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
她哽咽着喊他,“沈缚。”
“嗯。”沈缚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揉了揉她绵软的脸颊对她说,“我们该回家了。”
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月光铺满青石,幽静而温柔。街道两侧的花灯一盏盏被接连点亮,像是在迎接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