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筠抿唇,劝太子说道:“殿下,请勿自贬,这些时日,殿下为慈幼局的孤女不辞辛劳,青筠都看在眼里,没有殿下坐镇京师,保护桃花的话,事情又岂能有那般顺利呢?”
太子苦笑:“但我连兴庆侯都挡不住。”
“兴庆侯当时是奉陛下口谕而来,殿下若挡他,岂不是违背皇命?”沈青筠摇头道:“至于陛下赞赏李慎等人,那是因为兴庆侯确实欺了君,李慎他们那一挡,反而让陛下没有落得昏聩名声。可是,若兴庆侯没有欺君,李慎他们早因为违背皇命被处死了。”
沈青筠的话,恰如醍醐灌顶,让太子郁郁的心情瞬间纾解,沈青筠道:“陛下不满殿下,所以殿下做什麽都是错,殿下若把陛下的话放在心上的话,只会更加伤神。”
至于为何正始帝不满太子,这个嘉宜公主最清楚,正始帝是不满太子太过仁慈。
但是,嘉宜公主在道观四年,兄弟姐妹中,只有太子关心她,给她送衣物吃食,没有人比嘉宜公主知道,太子的这份仁慈有多麽可贵。
所以嘉宜公主也对太子道:“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就像筠娘说的那般,皇兄,请勿自贬。”
太子望着嘉宜公主,然後把视线转到沈青筠秀丽面庞上,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对嘉宜公主说,更像是对沈青筠说,他温和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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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冷入宫复命後,离宫前,特地绕到了菱月阁,沈青筠正在花苑思索一盘棋局。
海棠树下,几片粉色花瓣飘落,停留在沈青筠肩上,与托着腮的娴静少女相互映衬,齐冷不由顿住脚步。
沈青筠却听到声响,她擡首,当看到齐冷时,她笑了笑,然後垂首,继续思索着棋局。
齐冷看到她嫣然一笑,衬得肩上落着的海棠花瓣都失了颜色,顿时只觉人比花娇四个字,好像有了具体形容。
他回过神後,才不请自来,大步走了过去,坐到沈青筠对面,他道:“你好像最近,对我好了些。”
沈青筠讶然失笑:“这话说的,我之前对你很差?”
齐冷道:“是很差。”
不理不睬都是好的了,之前每次看到他都横眉冷对,仿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沈青筠提醒道:“你别忘了在茶坊那次,你差点掐死我。”
她这一提醒,齐冷倒是想起来,他讪讪道:“没掐。”
“是没掐,但也一副要杀了我的架势。”沈青筠道:“你都想杀了我了,我不横眉冷对你,难道还要对你笑?”
齐冷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不占理,他想,他还是别和沈青筠打嘴仗了,他八成是吵不过她的。
所以他把视线转到石桌上的棋局上,棋局已下了大半,呈现势均力敌的状态,齐冷问:“怎麽自己和自己下棋?”
“嘉宜公主下不过我,所以不愿和我下棋了。”
“太子皇兄呢?”齐冷知晓今日太子也来过菱月阁,他问:“太子皇兄棋艺高超,你怎麽不和他下?”
沈青筠擡眼:“倒是可以请太子殿下来与我下一局。”
齐冷却轻声一笑:“别,皇兄事务繁忙,还是我这个闲人来与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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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齐冷便与沈青筠下起了棋,齐冷虽精于武艺,但身为皇子,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他手执黑子,略一思索,就放在天元位上。
沈青筠拿着白子,蹙眉想了下,然後白子缓缓落下,从齐冷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她欺霜赛雪般的洁白皓腕。
她实在是个举世难寻的美人儿,难怪太子皇兄那般清风霁月的人,都为她乱了凡心。
而这般美丽的沈青筠,他实在无法割舍让给太子皇兄,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为自己争上一争。
沈青筠忽说了句:“你的信,我收到了。”
“嗯?”
“莫担心三个字,写给谁看啊?”沈青筠道:“你怎麽肯定我会担心?”
齐冷弯起嘴角,她不担心的话,怎会宁愿得罪冯妃也要去寻他?
可他又觉得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如果戳破她的话,她恐怕会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跳起来,虽然他很想看,但他也不想被她爪子挠到。
所以他没戳破,而是放下黑子,笑了笑:“那就当我在未雨绸缪吧。”
沈青筠哼了声,又问:“你今日进宫,去了林嫔那吗?”
“没去。”
“听嘉宜公主说,林嫔派人去请你了。”
“横竖不是哀求,就是哭闹,不想听。”齐冷道:“与其再挨她一巴掌,还不如不见面。”
沈青筠笑道:“那就好,我可不想再收到写着‘莫担心’的信了,就三个字,还写封信,都不知道放哪。”
齐冷也不由笑了,海棠树下,初夏暖阳透过花枝,在棋盘上洒下斑驳光影,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悠然飘落,石桌前,高大俊朗的青年,与娇柔纤弱的少女,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势均力敌的下着棋,此情此景,倒是格外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