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眸中一深,“这件事交由亲军都尉府去查,总会有个交代,并不用你操心。”
太子看着武德帝神色,并不敢再多言,跟着宫中的公公退了下去。
武德帝让孟简之上前商议。
他看向孟简之说,“日前,那在浔阳夜宴推倒舍利塔的匪徒说是奉了献王的命令所为,如今,这刺杀太子的刺客又说是奉献王命令所为,你怎麽看?”
“依臣之见,空穴不来风,就算两个人口中说的是假,他们推到献王身上,也是因为王爷的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
武德帝叹口气,“那两个人身上还能挖出点别的什麽吗?”
“口里极严,身上也搜不出东西,本就是没有身份,没有度牒,没有常驻地的流民,挖不出什麽别的。”
武德帝想了想说,“朕何尝不知道献王的野心。只是,这两件事只有一个人证死咬,献王如何肯认?先前浔阳夜宴的事情出来时,他便将儿子送到了京都,要朕教养,以表诚心。如今,不过是再将他另一个儿子送来罢了。他抵死不认,只说是冤枉,朕没奈何,不能下这个手,让太後寒了心,也叫全天下的人说朕不容骨肉至亲。”
孟简之俯身跪下,垂眸说,“却有一个案子,两位王爷是逃不过去的……”孟简之捏了捏拳头,他想,他会给她,也给他自己一个分明。
武德帝知道他说的是哪件案子,如今,各地兵权尽收了回来,地方的叛乱也已弹压,确实是可以为当年的事情翻案了……
“朕知道,朕答应过你,要给你讨回公道……可,这件事,还需问过太後……”
太後由六娘扶着从幕後转了出来。
孟简之许久未见六娘,此时看着她一时有些恍然。
六娘却只是半垂着头,不作他顾,只是专心听着太後说话。
武德帝将正位让给太後,和孟简之一道行了礼,太後说,“你依着律令处置那两个逆子,哀家不会寒心,让哀家寒心的是他们这两个不肖子……百姓也不会说你不容人,他们啊,眼里清明着呢,有时候却比那些为官做宰的还能明辨是非。”
武德帝说,“二弟和三弟远在千里之外,这件事情不一定是他们做的。”
“这件事情是不是他们做得,也不紧要,紧要的是,他们胸腔里的那颗心!是否臣服你……是否臣服太子!”太後说。
“太後……”武德帝不好多言。
太後叹口气,说,“这件事或许不是他们做的,但凡事总有个因果。如孟大人所说,当年他们做出来的事情,也得有个说法。哀家没忘,大周的臣民都没忘。不能因他们是哀家的儿子,就多有宽宥。对皇族亲贵行特例,皇室又如何让数万臣民服从呢?”
孟简之看了一眼太後,太後的意思同意要着手为当年肖臣毅的事情平反了。
这两件案子拿不住他们的把柄,但当年的案子,却仍能翻覆这大周半壁江山。
上一世,太後没有提出平反的事便已身故,如今,这般早首肯,许……是因为找回了六娘……
武德帝闻言,跪下说,“儿子……领命。”
太後又说,“只怕长宁入宫後也不知道她阿爹当年的事情。没人同她提过,她也不好多问。如今,该要长宁知道,也为她阿爹阿娘讨个清白。
长宁,莫要怪哀家狠心,因果循环,为你阿爹阿娘讨清白的事就是该着落在你身上。”
六娘看着皇太後,一时有些惊讶,太後是让她去为她阿爹翻案。
太後看着六娘说,“你想知道什麽,就去亲军都尉府查问吧。”六娘看着太後,良久才反应过来,向太後叩首。
末了太後叹口气,说,“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衆人便退了出来,武德帝也自去承乾宫了。
皇太後和福公公瞧着六娘见了礼离开,福公公说,“郡主尚且年幼,太後真要把这事交给郡主。”
“交给长宁有何不行呢?哀家瞧着长宁不错,历练历练说不定还要胜过哀家。”
“太後一向疼爱郡主。”
太後笑笑。“哀家不是个好母亲,只希望能做个好祖母,让哀家的这些孙儿,能有个好去处。”
福公公说,“太後千万莫这般说,太後教养出陛下这样的明君,如何不是一个好母亲呢?”
“你不必宽慰哀家,就是因为哀家当年就对献王福王有失管教,一心只放在皇帝身上,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陛下生而聪慧仁善却有手腕,太後自然偏爱些,寻常人家的父母也或有偏爱一方的,太後不必自责。太後可以再给献王去封信?好好劝劝王爷,做个自在闲王,再好不过的事情。”
太後冷笑,“哀家生的儿子,哀家清楚得很。他若是听劝,当年就不会对献宁下那样的狠手,更不会走到今天,哀家去了信,他倒更觉得我偏心皇帝。
可皇帝好不容易坐稳了这个江山,哀家便不允许任何人生乱,十数年的战乱,百姓打够了,哀家也打够了,更何况,就算他熄了野心,哀家的献宁因他而死……哀家就不恨他?……”
太後叹口气,“诸事总有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献宁在天上看着,哀家委屈了她这麽多年,不能继续委屈长宁。”
“太後用心良苦。”福公公垂着首。
太後倚着门,看着院中的落叶,看着行到不远处,却隔着数尺距离的孟简之和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