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
自那夜赏灯後,六娘回到宅中,堪堪病了几日,身上发热,心中却觉得极冷,裹了三四层被子仍然觉得冷,不知是不是当日在市街得时候遇着什麽人,被染上了伤寒。
她便也无精力再为操持顾翁戎寿宴上,顾大娘便一手接过寿宴的事情,让六娘在府中好好歇息。
她本想着衬这个时候看看卷宗,可一时热起来了身上便觉得困乏,字也看不进去,只得作罢。
可惜再过一日便正赶上顾翁戎的寿宴,她却不能去了。
芷兰给她掩好被子说,“郡主不是那些正想求娶郡主来才来寿宴的公子们烦心吗,如此一来,倒不用再应付他们,岂不也是好事?郡主,快安心睡吧。”
六娘觉得芷兰说得很有道理,便什麽也不顾,昏天黑地的睡了两日。
顾翁戎寿宴的时候,六娘并没有列席,那些为了六娘来的公子们为顾翁戎贺寿必,知不好再打扰,便也纷纷去了。
这寿宴办得热烈,却也去得匆匆,顾翁戎很久没有应付过这种场合,更何况都是些王孙公子,他和顾大娘皆得好好照应着,直到宴席结束,心中才放下担子。
赵仕杰给顾翁戎送了贺礼出来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了才刚到孟简之,说,“六娘似乎生了病呢,连寿辰都没有列席。”
孟简之微微蹙了下眉尖。
赵仕杰又说了几句顾翁戎寿宴的事情,看向他手中的贺礼和那盏肖臣毅的花灯,问说,“你既准备了贺礼。怎麽不送去?”
孟简之顿了顿说,“要送的,你也知道老师是有自己的傲气的,当年下了老师尊严,如今,老师轻易不会允我进府,更不会轻易收我的寿礼的,好好的寿宴,若是进早了,倒扰了老师的心神,让他老人家不悦。”
赵仕杰说,“你说得也是,过会儿便好好给老师赔礼道个歉,老师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赵仕杰说着,便拱手道别。
门人见赵仕杰走了,孟简之依然在原处站着,便躬身过来说,“大人可要进府?”
孟简之知道是人散得差不多了,说,“请向老师通禀,就说学生孟简之向老师贺寿辰,请老师纳下学生薄礼。”
门人点头应是,他不知道孟简之是亲军都尉府的校曹,只以为,又是顾翁戎的一个学生,便也如常去向顾翁戎通禀。哪知顾翁戎听了,脸色便也沉将下来,只说,“你请他走吧,受不起他的礼。”
那门人应诺着出来,才知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亲军都尉府的校曹大人,还和顾翁戎有很大旧怨。他苦了脸,走出门外,陪着小心向孟简之道,“大人,老先生说,您的礼太贵重,老先生不敢受,请大人回去吧。”
说着他擡头看孟简之,却见孟简之不动,只是盯着府中大门。
过了一会儿,孟简之说,“老师受了学生的礼,学生自然走的。”
那门人没奈何,只得又回来通禀,顾翁戎停了停,说,“那……就让他站着!等我送走了这些客,他便会走了。”
孟简之见那门人回来的时候,只是招呼离府的客人,再也没顾他,便知顾翁戎是不肯受。
那门人招呼完客人,回头,见孟简之仍然在那里站着,动也未动分毫,只好走上前来,说,“孟大人,您在这府外侯着,也无济于事,天冷夜深,不如早早回府歇息。”
他深深叹口气,垂眸,说“劳烦小哥,向老师说,学生知道,当年伤了老师和郡主的心,如今无论做什麽都无力弥补,不敢求老师原谅。只是,心中着实记挂老师,求老师允学生,日後孝敬师长身前。”
说着,孟简之在府外的青砖上便跪了下去。
那门人见孟简之跪下了,一愣很是伤神,只好又回来向顾翁戎说,“老先生,那孟大人不仅没走,还在门口跪下了,说是请老先生和郡主原谅他日前的无礼。”
顾大娘在一边蹙了下眉尖,叹口气说,“当初怎麽都要断了这缘分,如今怎麽又回心转意了?!”
顾翁戎之时摇摇头,也叹口气说,“既要跪着,那便让他跪着吧,你也不必理他,去做你的事情就是。”
门人回到那门边,也没有再劝孟简之。府中操劳寿宴,忙碌了数日,这时,大部分的侍女都歇着去了,府内点着的灯笼熄灭了,独留了高处的孤灯。
门人今夜要值夜,便仍回到门边歪歪扭扭靠着门站着,这些时日府内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白日里站了一日,这回仍然要守着,又困又乏靠着门边的石狮子,不住地打呵欠。
时节虽是夏令,夜里气候却渐渐寒凉起来,小厮冻得揣着手,不住得发抖,便将袄子裹得紧了紧,倚靠在门边睡着了。
睡了没有两炷香的时候,又被那钻着领口进来的冷风冻醒了。
他睁眼,见孟简之仍然跪在那里,跪了不知多久……
门人走过来,挠了挠手背,欲言又止道,“大人,快起来吧,小的?再去向老先生回禀一声。”
孟简之望了眼已经漆黑的院落,他说,“老师他们……歇下了吗?”
“都这个时辰了,早已经歇下了,所以您明日再来,有什麽误会和老先生白日里慢慢说清楚就是。”
孟简之没应他,说,“你不必管我,自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