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拗不过她,将他的书名写给她,“孟哥哥去忙吧。”六娘笑吟吟道。
孟简之转身而去。
六娘一册册将要的书找出来,做好标记,放进书篓,又抱着书看了良久,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
直到她听到一串串琴音传来,如涓涓细流,悠扬婉转。
六娘听着琴音,一时听了进去。她放下手中的书,沿着结了冰的溪流一路向前行,
她知道汝宁书院有琴课,孟简之的琴技极好,可孟家无琴,孟简之从未弹过,她又哪里有机会听。
是他在弹琴吗?
想着,六娘循着琴音而上,那座亭子就在河流之上。
六娘远远地瞧着,似是孟简之的身形,她心中欢喜,一路小跑过去。
直到离了近一丈远,才发觉那柱子所遮挡处,尚坐了一个人,一个女生。
六娘看清了,孟简之没有弹琴,弹琴的却是这个女生。
六娘歪头看她,她头上堆着翠羽明珠,身上是珠翠罗绮,隔着珠帘,六娘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想来,是极好看的。
六娘的步子一下子缓下来,她不知为何,看着孟简之和她坐在一旁,自己竟不太想上前了。
“孟大哥,我这一段弹得如何。”声音清脆。
六娘没有听见孟简之说话。
六娘抿唇,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看清了二人的身形,果然,那女子长得螓首蛾眉,清眸流盼,是她见了也会怜惜的模样。
而孟简之正低头看着那女子身前的琴。
那女子似乎发现了她,淡淡笑着打量了六娘一眼,似乎在向孟简之说话,“这书院里一向没有女子,这女子莫非是阿爹新找来的女书童?”
六娘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纪瑶琴,山长的女儿。
六娘没见过她。
看来,纪瑶琴也没见过她。
孟简之垂着眸无言,并未看向六娘。
六娘只好自己淡淡笑了笑,“我不是书院的书童,我阿爹是书院的老师。”
“不好意思,我……我见你穿着,以为你是书童。”纪瑶琴说。
六娘抿唇,她其实并不在意她的奚落,反说,“姑娘弹得很好听。”
“你也懂琴?孟大哥听我的琴音听惯了,论起来总是那几句,姑娘既然有缘听到我的琴音,那,姑娘觉得我弹得怎麽好听在哪里呢?”纪瑶琴说孟简之听她的琴声听惯了,言辞分明与孟简之太过亲昵。
六娘听了这句话,心里倏地一落,她飞快扫了一眼看向她的孟简之,淡淡道,“我不懂琴,但纪姑娘的琴声,听着如清风徐来,山月冷冷,我只听着,便似寒意扑面而来,身临其境,想来,是好的。”
纪瑶琴眼里稍微一怔,旋即又恢复笑意,却并不理她,仍旧坐了回去,她自顾自侧头看向身旁的孟简之。问道,“孟大哥,你再听我这段练得如何?”
孟简之仍旧无言,纪瑶琴上手熟练地拨着弦,袅袅琴音似将她隔绝在亭子之外。
六娘扶着柱子,看着他二人。
心里陡然委屈起来,原来他是来这里见她的,难怪当时她要来跟着他时,他犹豫了。
她想起来汝宁县的那些传言,说她高攀孟简之,说纪瑶琴和孟简之般配的闲言碎语,她忽然有些失落。
她抿唇不想再留。她闷闷地,沿着那结了冰的河独自一人走了下去。
“孟大哥?孟大哥?”纪瑶琴低声唤孟简之。
孟简之慕然回头,本能应道,“弹得不错,六娘是顾老师的女儿,你不该无礼。”
“原来她就是顾先生领养回来的女儿。”纪瑶琴说,孟简之轻轻蹙了下眉。
纪瑶琴偏过头,方才她分明弹错了两个音,而孟简之竟然没辨出来,他的视线追着的是刚才六娘离开的地方。
纪瑶琴修长的眼睫毛下掩着不甘,她顺着孟简之才刚视线追着的地方望去,眼眸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