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适时出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乱臣贼子说的话也值得你想这麽多,梁家祖训难道你忘了?”
是陆老太师。
如火如炬目光从鹰眼中扫出来,带着浓浓的警示意味。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彼此之间更是几十年的生死交情,怎麽会连个眼神暗示都看不懂。
于是,所有怀疑都只能默默吞下,他挤出一张可以让上位者安心的笑颜:“说的是,乱臣贼子的话我何须在意,我只会谨记陛下圣言。”
其实,他需要做的是让梁家这一脉都活下去。
至于真相……
很重要,但也没那麽重要了。
其实蜀王山穷水尽之时还要多嘴,目的也很明朗,无非就是在最後关头再使出一次阳谋。
他就是要明示出来,即使在场所有人都知晓他的意图也无所谓,反正他要的也只是君臣离心。
这个计划没有漏洞,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在那三个人心里,父皇的重量比肩泰山。
即使他们三个什麽都不说,日後的君臣关系也注定不会像先前那般,除非那人退位。
但这样,不正好是他的目的吗。
所以这盘棋,还是他赢了。
想至此处,笑意再次浮现,并且不准备压抑。
看着被押送走的风华男人,梁城越的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
收起刀,他走到梁老国公身畔:“需要我派人送您回去吗?”
梁老国公没急着回答,反倒是不紧不慢地看了眼那边被吓坏了的晟帝,喉咙沙哑,像是几天没进过水,干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扶光,剩下的事你来解决,我们先回去了。”出声的是振国公。
纵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脸上也多了层阴影。
毕竟当年那件事,是他们三个人心里持之以恒的伤痕,是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辗转反侧痛不欲生的苦难。
他们都是从泥泞中匍匐的稚子,是因为在对的时间遇上了相似的人,相互扶持才走到如今,若不是当年那个步步为营却一腔热忱的七殿下,想来也不会有如今的他们。
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那只手早就握紧,还冒着青筋。
……
从宫墙中出来,梁城越才发现居然下雨了。
难得一见的急雨,根本不给他怀着侥幸跑回去的机会。
苦笑一声,只能站在屋檐下抱着手臂等雨停。
也有意外的事情,那就是有人来送伞了。
他笑道:“这个时辰不用老婆孩子热炕头?”
陆斯年懒得搭理他,将带来的另一把伞扔过去,指了指旁边那座还未打烊的酒肆:“走吧,陪我喝点。”
雨丝毫无收敛,甚至愈演愈烈。
滑落至屋檐最低端的一排小水滴本欲落不落,但奈何身後跟来的兄弟逐渐增多,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落入俗尘中。
坐在阁楼小桌旁的梁城越向下眺望一眼,有些庆幸。
还好听陆斯年的话进来了,若不然真顶着这场大雨回去,就算有伞怕是也成落汤鸡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