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这帝王家偏出情种。他倒是关心人家,人家在意他吗?
太後道:“毕竟分别三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过分执着了。”
殷胥眼眉微垂,半晌应了声“嗯。”
太後一看就知,这是根本没听进去,于是含蓄提醒道:“沈夫人已经成婚了。”
殷胥应声:“嗯。”
太後欲言又止,皇帝怎麽看也不像是在意这话的样子,不会想着强取臣妻吧,只能又暗点道:“人言可畏,有损道义的事情还是不能做。”
殷胥道:“儿臣知道。”
太後心道,这也不像个知道的意思,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左思右想片刻,太後拿出一本佛经,叮嘱道:“平日多念念。”
清心寡欲些,别想着欺负人家了。
殷胥领了佛经,出了里间,路过外间的桌案时却顿住。
常喜候在外面,也不知里面太後说了些什麽,但能很敏锐地感知到陛下此刻心情不大好,却不明所以。
只是见陛下放下佛经,一直望着桌案上那盘金灿灿的蜜饯。
常喜以为薛大夫留的这盘蜜饯碍了陛下的眼,正要唤人撤下时,却被制止了。
下一刻,殷胥擡手拈起一颗蜜饯,缓缓放进了口中,纷杂的思绪暂静下来。
燕云苦寒,边疆动乱,当年的他纵是再无能,却也不能看着她抛弃所有,与他一同等待生死未卜的未来。
长安虽有万般不好,但有一点安定。
他怀着必死的心而去,唯以遗力许以她父亲官运亨通,不卖女求荣。所想便是纵他已亡,她若嫁人,也能嫁得如意,馀生安宁,是很好的结局。
他却没有算到,他活着回来了,而她已另嫁他人。
沈文观虽不出衆,但品性不坏,是个可安稳渡馀生的良人。
甜丝丝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兴许是太甜了,馀韵泛上渐渐酸涩,殷胥右手的伤口开始後知後觉地作痛。
照君子而言,应当全他人之美。
可他不是君子,是个卑劣的小人。
佛缘更不强,领悟不了至高境界。
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不愿舍下。
殷胥想起了旧事,那会儿她刚学了几年医,满腔纯挚的热情,碰上了个溺水的孩童,终于救活了之後,却被孩童的父母揪着讹钱,他挡了一刀,伤在了右臂。
後来,她很可怜地坐在床边,小小的脸上满是愧疚,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不住地看他的右手,问他是不是很痛,又不住地跟他道歉。
她哭泣的眼神,殷胥永远忘不了。
他便说疼的时候,吃颗蜜饯就不怎麽痛了。她年纪虽轻,又岂会被这种骗小孩的谎话所骗到?她分明不信,却还是拿了蜜饯。此後每一回他受伤,她都会记得。
直到今日,她也没有忘记。
殷胥更愿意相信,她心中也许还有那麽一分挂念着他。
只要她心中还有一丝放不下,就有可破开心防而入的空隙。
第二日,长宁便被唤了过来。
殷胥坐在南窗之下,海棠树影在微黄的茶汤里轻轻摇晃,见长宁来了,殷胥擡手亲自为长宁倒下一盏茶。
长宁警惕地看了一眼,没敢轻易接过这茶,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是什麽为难的事要她去做。
“皇兄先说,有什麽事求我。”
殷胥也不啰嗦,拿出一张叠起的宣纸轻轻推了过去。
长宁狐疑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立刻阖上,又为难她,要约人不自己约,搞那麽多弯弯绕绕的。
刚想拒绝,长宁一擡眼,又对上对面之人的目光,顿时话又转了个弯。
这样子,若是她不应,还不知道要想什麽办法见人。
“我只负责传这个话,她会不会答应,我就不能保证了。”长宁道。
殷胥道了声谢。
长宁品了品了这口价值昂贵的茶,起身就去寻幼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