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耕耘正好绕过回廊,来到暖阁门前。芙雪站在那如一支傲雪绿梅,脸色淡漠疏离,看到韩耕耘,脸上稍缓,却仍是没什麽表情,淡淡说:“公子,请进吧,元娘等你很久了。”
韩耕耘走进暖阁,瞧见谭芷汀歪在扶手椅中,琵琶平放在她膝盖上,她用尖尖的指甲,正百无聊赖拨弄,发出“徵徵”的清脆之声。
她瞧见韩耕耘进来,眼睛一亮,手上瞬时一拨,“嗙”的一声巨响,琵琶弦应声而断,如丝瓜藤般卷起,琵琶上飞溅出殷红的血。
谭芷汀惊呼一声,皱眉盯着被削进指甲的弦,手在血水中颤抖。她用牙齿咬住一点唇,将琵琶弦从指甲里拔出。
韩耕耘吓了一跳,跑过去握住她满是鲜血的手指,问:“疼吗?”
谭芷汀点了点头,将受伤的食指塞到了他的嘴里,一股腥甜的气味立刻馥郁口中。他嘬着细小的指骨,将指尖上最後一丝血吞到肚里。
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他的心似乎被
什麽人狠狠抓住,脑海里涌现的一个个画面是如此陌生而真实。
他又看到那个在黑暗中抱着孩子奔跑的自己。
“没有刚才疼了,真的。”谭芷汀将血轻轻擦在他嘴唇上,“你吓得没有血色,怎麽了,在想什麽?”
“没什麽,或许是一些已经忘记的事。”
芙雪命人取来金创药。
谭芷汀将手指从韩耕耘嘴里拿出,看了一眼伤口,“从小练琵琶,早就习惯了。”
芙雪为谭芷汀上药,包扎,动作敏捷而利落。谭芷汀坐在椅子上,用受伤的手撑着头,盯着韩耕耘用午膳。
韩耕耘问她:“苍苍不吃吗?”
谭芷汀摇了摇头,“阿娘走前,我陪她吃过了。夫君,他们告诉我,这几日你与我父亲走得很近。”
韩耕耘想知道他们是谁,但又不想戳破这层纸,便说:“外舅他比第一次见面的确与我热络许多。他总想送我些东西,城中的商铺地契,城外的良田,总之格外的热情。”
“我父亲他是想讨好你。”
韩耕耘笑,“哪有外舅讨好姑爷的。”
“他就是想讨好你。他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并没有同我说什麽。”
“嗯,我知道的。”
“苍苍,你喊我来,就是看我吃饭吗?”
“不,我想说一些话。我阿娘让夫君放心,她会同我阿耶说,不会再派人来抢夺夫君手中的东西,更不会伤害夫君的性命,只要夫君将东西保护好,这事便这样算了。”
韩耕耘放下碗筷,沉目盯着谭芷汀,“苍苍,是你求你母亲这麽做的?”
谭芷汀莞尔一笑,“我的傻夫君明明受了外舅这般的委屈,却又舍不得告诉我,怕我伤心。我心里虽知道,却不好在事情解决前动提起。我同样不舍得夫君再为此事烦恼,我阿娘的话阿耶必定会听的,夫君放心吧。”
“如果不是你中了迷药也要跟着我去秦州,我已中了裴修业的计,想来此时,也是凶多吉少。你宁愿破坏你父亲的计谋,也要救我,我都是明白的。我可以对天发誓,那件东西不会动摇圣人的江山。只是,我不能交给任何人。”
遗诏这件事上,韩耕耘的确对不起谭芷汀,他牢牢想要保住的是杀她的命令,但谭家在朝中的势力又真的令他担忧。失控的权力往往意味着朝堂的动荡。
但愿这份遗诏不会是扎入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傻夫君,不必解释,我信你的。快吃吧,都快要凉了。”
韩耕耘用完饭,侍女又端上来茶水果子。其中有一鲜果,状如葡萄,却比之大上许多,红皮白果,肉如白玉。
谭芷汀说:“我阿耶知我喜欢吃荔枝,特地送来几树。”
韩耕耘从书上见过此果,却不曾吃过。只见侍女剥去外皮,交到谭芷汀手中,她双指一夹,向他走来。
她坐于他膝盖上,将荔枝塞到他嘴中,然後依附上来,用嘴将荔枝推入他的嘴中,两唇轻轻一碰,又立刻离开,笑着说:“夫君,你今日到我房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