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两三回,药汤总算只剩沉底的渣水。
裴晏直起身,抿出舌尖残留的药渣,转头看向床榻,默了会儿,伸手擦去她唇缝边残留的水痕。
指腹没舍得移开,抹过唇瓣,轻轻往里揉了揉。
嘴边泛着苦味,久久不散。
像是药味,又像是被这久违的触感勾起的苦水。
他咽了咽,倏地回身吻上去,五指没入发间,唇舌轻扫过里头每一处,吮走她那儿残留的涩苦。
房门推开,桃儿送来餐食,她将食盘放到桌案上才回头看裴晏,见他有些僵硬地坐在床边,眼神躲闪。
“阿爷,怎麽了?”
“没什麽……”裴晏看了眼送来的米粥髓饼,岔开话题,“卢湛回来了吗?”
“没。”
裴晏嗯了声,嘱咐了两句别的,就让桃儿回房歇息。
桃儿从卢湛那儿听说,裴晏坐不惯船,自钱唐出海就没睡好过,这几日去定海,她看裴晏似也没睡几个时辰,眼睛都熬红了,想了想,便主动说夜里她来照顾。
“不必了。”裴晏张口犹豫了下,才道,“热症若不退,得半个时辰擦一次身子。”
“我可以的。”桃儿挽袖跃跃欲试,海船虽颠簸晃荡,但她从小江边长大,适应了一两天便再无不适。裴晏又不让她干活了,整日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一行人数她最精神。
“过去我生病都是娘子请郎中照顾我的,我也想帮些忙……”
裴晏想了想:“那你帮忙再去打两桶井水来。”
“嗯!”
“然後回去歇着。”
桃儿噘着嘴,不情不愿地看着裴晏。
“还不去?”
“哦……”
门重新阖上,裴晏垂眸想起方才情形,双肩耸动,自嘲地笑了会儿。
他在做什麽?好似色欲熏心的登徒小人。
“裴晏……”
声线虚弱,却如电光扫过,他猛地直起背,回身看着她,她还闭着眼,嘴里喃喃呓语。
“云娘?”
裴晏试探唤了声,身上又重新烫起来了,还是没醒。他附耳贴上去,听她含含糊糊哼了几声,总算吐出下半句。
“你个死混账……”
他一愣,不禁失笑。
人还没醒,就已经骂上了。
重新搭了下脉,反手握住她,掌心磨手背,五指穿过指间,凝望良久,才弯起眉眼。
“你在想我。”
陆三回岛找了一圈也不见人,气势汹汹地冲去找宋平,程七跟在後头拦都拦不住。
“人呢!”他猛地一脚踹飞门板,“是不是只要老子一不在你就不管她了!”
宋平抿唇起身:“我们去别处说。”
陆三知道他怕吓着里头安胎的谢妙音,一把揪起他衣襟,咬牙正想说你是非得逼我把云娘受过的委屈都一一还在谢妙音身上才肯长记性,宋朗从里屋探了个头出来,犹豫地看着他。
陆三强咽下那股火,松开手:“人到底去哪儿了?”
“被官府抓了。”
陆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擡手就是一拳,关循闻讯而来,和程七一道,连哄带拉地把人给拽出去,告知那夜情形。
“此事怪我,是我答应带她去的。”关循主动认下,替宋平解围。
但陆三听不进去。
眼看又要打起来,程七眼珠子一转,赶紧劝说:“宋大哥既然回来养伤,肯定已有良策,就等着我们回来呢,是吧?”
陆三狐疑看向宋平,宋平叹气擦了擦脸上的新伤。
“云娘应该暂且安全,那沈娘子是冲关兄弟来的,她认得小东岛上所有人,他们不能进城。”
陆三细一想:“那就更不安全了,若是我,定将人质挂在墙头,日夜抽打,逼我们现身相救。”
“沈娘子带的是羽林军,不是扬州府兵。”
宋平不紧不慢地理好衣襟,陆三看他这模样就来气,啐道:“什麽意思?”
“领兵的是个你我都认识的人。”
“你他娘的说话不绕弯子要死啊!”
陆三说罢,扬拳就要冲上去,关循赶紧拉住他,忙解释道:“就是上回在寻阳与你一起偷袭我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