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湛微征,凝看着桃儿目不转睛,桃儿被盯得不好意思,脸颊微烫,低下头去,含胸驼背,缩到一旁。
他如醍醐灌顶,忽地就明白自己差在哪儿了。
“桃儿。”
“嗯?”
卢湛伸手握住她肩头,左右一掰,让她挺起胸膛。
“你是裴大人的侍女,怎能让两个粗使丫头看轻了?以後遇着这些人,要有底气,别这麽畏畏缩缩地。”
桃儿呆呆地望着他:“我……”
“头擡起来,平视他们。要记住,你比他们尊贵,知道吗?”
“……嗯。”
桃儿擡起头,迎着卢湛的目光,看了会儿,还是别过头去。
“我……我的酒还在巷口呢。”
卢湛帮桃儿将酒运回後厨,生了火蒸上,这才回去向裴晏复命。
“要不,我明日再去试试。”
裴晏摆手道:“算了,你已经露过面,很难了。这条路行不通,就换别的。”
“原来还有别的法子啊?”卢湛惊喜道。
裴晏睨他一眼,欲骂还休:“你换身衣服去一趟徐府,徐士元出手阔绰,又爱结交官员,他夫人必然也深谙此道。崔夫人究竟有没有离魂症,若有,此前定瞧过郎中,请的是哪位名医,近来有无异样。什麽细节都好,你都问清楚。”
他回身将李规上回赠他的丹青取出,递给卢湛。
“你跟徐士元说,这是勉之兄毕生夙愿,亦是我答应他的事,请他一定相助。”
卢湛点头接过就要走,裴晏叫住他:“徐士元衣食讲究,你沐浴更衣後再去。”
方才卢湛一进门他就直皱眉,只是事出由他,没好意思说,也没好意思捂鼻子。
卢湛咧嘴笑着:“抱歉啊大人,回来时踩着狗尿了。”
裴晏嘴角一扯,摆手打发:“赶紧去。”
不出两个时辰,卢湛便乐滋滋地回来了。这回是相当顺利,徐士元本就待见他,他递上李规的画,道明来意,对方毫不犹豫地差人去把夫人请出来。
“徐夫人说,崔夫人四年前小産过一次,那之後便患上了离魂症,但调理了大半年,去年顺利诞下麟儿後就再也没发作过了。”
裴晏垂眸思忖:“妇人小産後易忧思郁结,倒也不奇怪,但缘何忽又发作,难道……”
卢湛点点头:“徐夫人说中秋时在洪山寺遇见过崔夫人,闲聊时崔夫人几欲作呕,似乎是有孕了。崔夫人婚後久未成孕,好不容易怀上了又小産,徐夫人便给介绍了个郎中调理,後来也成功怀上孩子。她说,崔府应该一直都是找的那位郎中。”
“大人,要不我现在就去抓那郎中回来?要避开这麽多人,得夜里干才行。”
“你这地痞流氓还演上瘾了?”裴晏笑了笑,“不用避开他们,明日让秦攸把城中所有的郎中都请来给我诊病,到时你留在房里,提醒我是哪一个就行。”
卢湛恍然,细一想又担心道:“所有的郎中?那大人装病的事岂不是……”
“我自有我的办法,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哦。”
门一开,裴晏又叫住他。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知道你与秦攸交好,我也并非针对他,但此事……”
“我明白。”
卢湛抿抿唇,难得一脸沉稳。
“上回的事,大人既然肯原谅我,也请大人给他一个机会,不要怪罪他。秦大哥与我不同,他有他的难处……”
“我知道。”
裴晏上前拍拍他的肩:“你去吧。”
屋外月黑风高,秋风凉了半截身子,他望着满院落叶,长叹着阖上门。
他不也处处不由己?
竹门,朱门,都是一样的。
还不如她,从心所欲,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