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袖一下就明白陈樾对这位熊廷弼印象不错。
便问:“既是新上任,又怎麽会定他?”
陈樾道:“据说是浙党有意刁难,故意给他安排这个苦差事。”
目前朝堂党争大致分为三派,阉党丶东林党丶齐楚浙宣昆党。
阉党不必多说,主要以宦官为首;东林党则是指在东林书院讲学,以及与东林书院有关的朝野人士形成的派系。
至于齐楚浙宣昆党里的浙党,由前内阁首辅沈一贯丶给事中姚宗文丶御史刘廷元等浙江籍京官组成,纵使沈一贯万历三十四年就已致仕归乡,浙党势力也仍十分庞大,动辄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按说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想针对打压谁,那此人日後的仕途必然寸步难行,然而浙党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熊廷弼竟是位有志四方之士,得知自己被廷推为衆莫敢往的辽东巡按御史一职,熊廷弼道了句“辞则以畏避罪,不如往”,就毅然准备出关。
“是个有骨气的。”陈樾评价,“但愿辽东能平定下来。”
熊廷弼这一去,不知多久才会回京。
便是回京,也不知皇帝会对弃地案作何部署,陈樾简单说完就换了个话题。
他对棠袖道:“我还你钱。”
棠袖还在寻思浙党一派是愈发如日中天了,闻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还多少?”
陈樾说:“先还一两。”
“……”
虽然早就猜到他不会一次性还清,但棠袖还是被这个一两给无语到了。
她这麽能花钱的人,一两够买什麽啊?
“够买一个我,”他又凑近亲她,“你要不要?”
棠袖不给亲,擡手捂他嘴:“你太便宜了,便宜没好货。”
她手心柔嫩又温温凉凉,陈樾被捂着居然觉得挺舒服,便顺势对着亲了亲:“只有你买才这麽便宜。”
棠袖不为所动。
听起来更不能买了。
手心湿乎乎痒酥酥,暗道陈樾真是越来越会见缝插针,棠袖把他脸推远,说什麽也不让他再靠近,他压根就忍不住。
陈樾遗憾地看她擦手,他连道红印子都还没吸出来。
摸出一颗金瓜子给棠袖,当是还她的一两,陈樾复又问:“快十五了,那天我能过来吗?”
以往中秋他俩都是一起过的。
棠袖捏起比金叶子小上许多的金瓜子把玩,道:“你不去长公主府?”
陈樾道:“公主府正午去,晚上来棠府。”
棠袖想了想,摇头:“那天我爹肯定一整天都在家,他应该不想看到你。”
陈樾默然。
他那位岳父确实一直挺不待见他,总觉得他抢了他女儿,把他当政敌一样。
只得说:“那好吧。”
心里却暗暗地想,如果十五那天下雨就好了。
下雨没法赏月,这样棠袖必然用完晚饭就会回至简居,他则直接就能摸进来,不必顾虑岳父。
然而真到十五那天,眼看都午时了,天上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丁点儿要下雨的预兆都没有,陈樾收回目光,默默用膳。
他虽不说话,面上也没什麽表情,但知子莫若母,瑞安长公主一眼就瞧出他情绪不高。
瑞安长公主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因为什麽。
长公主好气又好笑。
怎麽着,你自己不够争气让媳妇留你,搁这摆脸色给谁看呢。
要摆脸色,她不比他更有资格?好好的儿媳妇说没就没,她比他更不高兴。
于是完全无视陈檖频频递来的眼色,也无视驸马几次试图活跃气氛的话语,瑞安长公主权当什麽都没发现般,继续用膳。
陈樾也始终没出声。
直等碗筷撤下去,厨房呈上几盘点心,陈檖指着其中一盘切成小块淋了白糖的红色果子问:“这是什麽?”
一旁宫女道:“回少爷的话,此乃番柿。”
陈檖疑惑:“番柿?这能吃?不是种在盆里用来观赏的吗?”
瑞安长公主接话道:“你嫂子说很好吃。”她瞥了眼听到嫂子二字後,表情立马就有了些微变的陈樾,“今儿一大早,你嫂子特意叫人送来一筐,说刚从地里现摘的,生吃熟吃皆可,方才你喝了好几碗的那个酸汤里就用了番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