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耐心半刻钟。
陈樾连海东青那麽微弱的叫声都听得见,当然听见山坡下有人喊他,也猜到是棠袖让人喊的他。
自和离後,陈樾已经有一个月没怎麽跟棠袖相处,又岂会错过和棠袖一起吃饭的机会?只是他寻思空着手去,和不空着手去,区别实在太大,他还记着棠袖走前特意说的那句不带他,想来他若一喊就过去,饭桌上的氛围多半不怎麽样。
不如另辟蹊径,让氛围好点,这样迟到吃剩饭他也乐意。
所以当时他没露面随人下山,而是循着叫声找到猎户设下的陷阱,救起误入其中的海东青才赶过来,果然棠袖面上虽嫌弃,却仍接手救治。
——这倒是棠袖一直以来的习惯。
不论是诸如海东青这类走失受伤的动物,还是父母家人去世的孤儿,但凡她碰见了,又或者仅仅只是听说了,她都会让人尽快查明情况,确定情况属实,就吩咐手下置备必需品前往,然後该救的救,该放生的放生,该送去慈幼局的送去慈幼局,种种安排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好来。
便也正因常年施行善举,又每每都在赈灾时捐出大笔银钱,好几次缓解朝廷的燃眉之急,皇帝一向对棠袖喜爱有加,包括以前曾当着陈樾的面骂他怎麽娶这麽个不尊礼法丶放浪形骸之女子的言官也未再说过棠袖坏话。
放浪形骸怎麽了,棠袖自己凭本事求来的旨意,又没撺掇其他人有样学样,皇帝太後都没说她什麽,如此,谁能置喙?
旁的世家贵女倒是尊礼法,可全北京的贵女们加起来也不见得有棠袖一个人捐的多。
“这爪子都快断了。”
流彩还没回来,棠袖不敢有太大动作,怕加重海东青伤势,也怕海东青啄自己,只得用眼睛打量,很快发现海东青的右爪似乎不太对。
她擡头朝正在吃她剩饭的陈樾示意了下,验伤这方面还是由专家判断比较精准:“我怎麽瞧着不像它自己弄的?”
陈樾搁了筷子走近,一眼便道:“是被人拿钝器一点点磨的。”
不止爪子,它身上除去误入陷阱的几处擦伤撞伤外,馀下全是人为。
棠袖咂舌:“这麽狠。”
她搂海东青的姿势不由更加小心。
虽然很心疼海东青遭受虐待,但也大致能猜得出它应当是被原主人折磨後故意丢弃,寻常鸟贩可舍不得扔羽色这麽好的摇钱树。
原本棠袖还想着派人去鸟市问问这海东青是哪家鸟贩卖的,她出钱买了,现在却直接打消。
既然丢掉,那就是不要了,不要了即是无主之物,无主之物谁捡到就是谁的。
简单粗暴地将陈樾定为海东青的新主人,棠袖问陈樾:“如果能治好,你要驯它吗?”
听说驯服海东青,最重要的一步是为熬鹰。
熬鹰至少得五六天没法合眼,他多半没这个闲工夫。
果然,陈樾摇头:“最近没那麽多时间,再说吧。”
棠袖:“我看它好像已经认你了,你要真驯它,应该会很省心。”
陈樾闻言看看,即便虚弱无力,海东青的脑袋也仍在努力面朝他的方向,眼瞳更是一直盯着他,好似真如棠袖所说已经认他。
他道:“你不想养?”
他看海东青在她怀里挺乖巧。
棠袖说:“我懒得养。”
她连猫啊狗啊都懒得养,更别提这等猛禽。
加之驯养海东青主要是为了打猎,她又不打猎,完全没必要。
这时流彩取了纱布和药粉过来,小丫鬟们也准备好清水剪刀等物,棠袖尽量保持身姿平稳地落座,开始给海东青处理伤势。
伤势虽重,但真处理起来并不麻烦,且许是知道自己在被救治,海东青从头到尾都乖乖的没有动弹,省了棠袖不少事。很快包扎完毕,厨房送上猎户打的新鲜兔肉,接下来的任务是让海东青进食。
刚棠袖趁空摸了把,海东青应当是许久都没好好进食,或者说就没吃饱过,瘦得皮包骨头,哪怕有羽毛覆盖也摸着都觉硌手。
却听陈樾道:“我得走了。”
棠袖下意识擡头看天,太阳升得老高,点卯的时间早过了。
按规定,点卯迟到要由锦衣卫或东厂实施廷杖,哪怕陈樾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得受刑。棠袖正欲开口,却忽的反应过来,凭他的脑子,他怎麽可能会让自己受刑:“你请了假?”
陈樾点头。
昨晚他一来,刚好听得她让流彩找小官,他当即就通知部下,今天他不会准时到衙门。
果然他预想的没错,他确实没能准时去衙门。
甚至如果不是跟棠袖没谈拢,他今天一整天都不会离开这庄子。
棠袖听着,几乎没话说。
什麽都提前算计好,真不愧是指挥使。
她顿时把脸一翻,十分冷漠地道:“那你还不快走。”
陈樾道:“我晚点再过来。”
棠袖头一扭,没理他。
他走後不久,杜湘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