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羡好颔首,隐于帕子下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下,清澈黝黑的瞳孔深处漾起丝缕薄凉,静静地看着皇後微擡手腕,饮着汤药。
得知萧瑾承前往荆山郡的人并不多,多数的朝臣都以为他前往离京城数千里外的琅琊天台寺为先皇後祈福,就连张思邈亦是如此。
知晓他此行是荆山郡的,除了承天宫便是福阳宫,再不济还有自己,能够泄漏他的行踪的,也只有这三处,就连皇後命自己前去告知福阳宫消息,亦说的是萧瑾承前往祈福途中遇刺。
可她适才分明听到小太监来禀,萧瑾承是前往荆山郡途中遇刺。
思及此,傅羡好眼神冷了几分。
瞥见皇後饮尽汤药的举止,她垂落眼眸将手中的帕子递上前,接过皇後手中的瓷碗,听到身後传来脚步声时,她侧眸看了眼不知前往何处归来手心中攥着某物的佩云,微微颔首後退了下去。
傅羡好走出主殿,恰逢里头传唤司药掌膳两人,她擡眸对两人颔首示意,身影快步越过她们,朝着福阳宫的方向走去。
走到百花苑时,观祺出现在身後。
观祺还未出声就感受到弥漫她四下的低沉,一股欲要将人拽入地狱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不讲道理地沉沉压下。
傅羡好头也不回地朝着福阳宫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到福阳宫门口,她脚步微微停下,静静地伫立于宫匾下须臾,侧眸看向观祺,覆身到她耳侧,吩咐道:“寻个机会,杀了茂实公公的徒弟。”
观祺闻言,倏然愣住。
她眨了眨眼眸,不可思议地低语:“承天宫?”
“嗯。”傅羡好呼吸微凝,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着,霎时间,眼眸中布满了决绝,“寻个手脚麻利点且眼生的,一击毙命,不要留给他说话的契机。”
观祺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跟在傅羡好身边也已经近两个月,不曾见过她如此模样,就好似下一瞬就要跌入深潭般,不过就算是跌入了深潭,她也必定将那些人拽入其中,陪她一起。
傅羡好微阖眼眸,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她的胸口循着呼吸的幅度上下起伏着,就这般上下波动几息,起伏不定的胸口渐渐地趋于平静。
再掀开眼眸时,已然恢复往常端庄自持的模样。
傅羡好掌心微微蜷缩又慢慢地松开,反复几次後,道:“命人循着殿下离京的路径搜寻,搜寻途中若是看到行踪诡异往京中奔赴的暗卫,杀之。”
话语落下,倏然意识到不对劲的观祺怔忪地看着傅羡好,她微眨着眼眸,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傅羡好瞥了观祺一眼,心知她已经是猜到了,神色薄凉地颔了颔首。
思忖须臾,她道:“我的榻侧有一道上了锁的锦盒,你寻来给我,我今日下的两道命令,惜云阁必须全力以赴,尤其是杀了那个小太监的事情,明白吗?”
观祺曾经见过那道锦盒,远远地见到其中装着的玉戒,拱手道:“姑娘无需多言,也无需寻他物下令,惜云阁一干人等皆会听姑娘吩咐。”
傅羡好闻言,心尖微微抽了下。
不知为何,眼眶倏然有股热气涌上,她呼了口气,示意观祺退下後径直地走入福阳宫。
她才踏入福阳宫,就见兰絮姑姑从殿内走出来。
傅羡好快步迎了上前,福身:“姑姑。”
“姑娘怎会在宫门口站那麽久。”兰絮招招手,笑道:“娘娘见你在外徘徊不前,命我来寻你。”
傅羡好沉默了下,道:“姑姑,我有事想和娘娘单独说。”
兰絮到底是待在宫中多年的老人,眸光掠了她一眼就知不对劲,微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她恰如往常的身影,道:“姑娘禀明娘娘即可,尔等皆听娘娘吩咐。”
傅羡好颔首,随着她走入宫殿。
太後正在翻阅着经文,馀光瞥见一前一後入内的身影,微擡眼眸,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兰絮指尖的小动作时稍凝了微许,静默一息,笑着问:“你今日怎麽有空来哀家这里。”
傅羡好走到她跟前,福身问安後,道:“娘娘可否屏退左右,民女有事要和娘娘坦言。”
太後闻言,翻着经文的指尖停顿少顷,侧眸睨了眼伫立一侧的兰絮,兰絮了然,擡手示意宫中伺候的宫人随着自己一同出去。
宫门合上,太後呷了口茶水,掀起眼帘看向立于跟前的身影,无奈道:“坐下说。”
谁知她的话音将将落下,傅羡好忽而擡手微微掀起裙摆,双膝弯下跪在跟前。
“民女欺瞒于娘娘,还请娘娘降罚。”傅羡好额间抵着手背,阖着眼眸道。
太後愣了下,眸中染上些许疑惑。
静默须臾,她微擡的掌心收回了几分,“但说无妨。”
“民女为了保全自身,已于多年前与太子殿下……”
“合作?”太後漫不经心地出声,见傅羡好忽而擡起的困惑眼眸,她笑着下座扶她起身,“不是太子告诉哀家的,哀家除夕时自己察觉到的,若不然也不会寻借口要你来福阳宫。”
“哀家没有那麽好心,四处收留其他宫殿的女官。”
傅羡好哑然,没想到太後早已经知晓此事。
她怔怔地看着身侧笑容可掬的太後,眼睫微微颤动後,再次跪了下去。
眼前的女子到底在福阳宫住过些许时日,太後大抵了解她的为人处事之道,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下跪,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神色稍稍凛冽了些许,“还有何事要与哀家言说。”
傅羡好微擡眸,深吸了口气,弯身道:“前来福阳宫前,民女已经命暗卫刺杀茂实公公的徒弟。”
“此人,非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