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矜的心沉了沉。
她下意识地侧头,与傅枕梦对视须臾。
傅枕梦清亮的杏眸中也漾起了淡淡的困惑。
往回走的三人心神不一,萦绕四下的沉默终于在回到百花苑时散去。
傅羡好告了别。
她眼下是‘戴罪之身’,不宜在外多逗留。
傅羡好离去前,先是去找了何尚仪,麻烦她替自己照看娘亲与妹妹,得到何尚仪的应声,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伫于庭院中的裴矜望着逐渐变小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她微微叹了口气。
挽着她的傅枕梦侧眸,睨见娘亲眸中的心疼,沉默须臾,道:“阿姐似乎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快活了。”
“深宫吃人。”裴矜道。
这也是她不愿傅羡好嫁给萧澈的原因之一。
莫说百年前傅家入宫为妃的女眷,就是现在已经位及贵妃之位的陶韫,年少时多麽的意气风发,策马扬鞭于衆武将中,丝毫不输男子,一朝被看中入了宫。
陶韫入宫的第三年,裴矜曾见过她一面,早已经没了年少时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
“何况她已经入宫待了这麽多年,我也不愿她这辈子就这样,被拘束于宫中。”
“我觉得……”傅枕梦沉吟了下,眸光落向傅羡好离去的径路,那道身影早已经离去,“娘亲不如由着阿姐算了,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娘亲何必要替她做抉择。”
裴矜颔首,“是这个道理没错,只是我担心……”
“娘亲有这个功夫,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傅枕梦稍带不满地截断她的话,语气中都带着哀怨,“适才为了阿姐惹恼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若是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娘亲替阿姐出了头,到时候又有谁来替娘亲出头。”傅枕梦瘪瘪嘴,瞥了眼神色微凛欲要打断自己的娘亲,道:“阿姐眼下自身难保,若再因娘亲而惹恼娘娘,往後这八个月该如何是好。”
裴矜顿了顿,又是叹了口气。
她心知女儿的话没有错,只是若傅家都不为大女儿出头,又还能有谁来替她出头。
离去匆匆的傅羡好并不知百花苑中的讨论,她步伐微微快了几分,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福阳宫外头。
宫院内的如铃笑声掺杂于太後笑声中,徐徐穿过墙垣落入她的耳畔,傅羡好步履渐渐慢了下来。
她听到了萧瑾承的声音。
傅羡好停下脚步,恰逢观祺走出宫门,她微擡指尖徐徐抵着唇瓣,见观祺合上嘴,朝她招了招手。
观祺走上前,压低了声,“姑娘。”
傅羡好擡起眼眸,看了眼高耸的墙垣,眸光似有似无地越过宫垣往里看,“与他说了?”
观祺摇头,“太後娘娘与王老夫人在内,属下寻不到机会。”
“他见到你,大概就知晓了。”傅羡好道,不过她眼下已经完好无损地回来,自然也不需要再多言,她回眸,“我不在瑶阁的这几日,想来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好在她不曾将东西搁置阁中,“晚点寻个没人的时候,你替我走趟瑶阁,站在院中第三棵松柏树下往西走三步,那儿埋着一道匣盒,你带来给我。”
观祺领命。
傅羡好眸光沉沉地凝着空旷无垠的宫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想伤人,只是防人之心不能无。
宫院中笑声阵阵,她无意入内打断,百无聊赖地站在外头,数着宫街上的道道砖块纹路。
但如此无聊无趣的事情,却叫她得到了喘息的时刻,不必去想太多,就想着眼前的砖头有几条纹路就行。
萧瑾承走出福阳宫,见到的就是她低着头,眸光一眨不眨地凝着脚下的地砖,微扬的唇梢透着淡淡的浅笑。
不似个把时辰前笑靥如花的神色,也不似平日那般,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平静,带着些许无所牵挂的自由。
好似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傅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