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纪明常来,又是桑正阳陪同在侧,也就没哪个仆从奔到褚夫人处禀报。是以二人到得花厅廊下,透过洞开的窗户,但见褚夫人一左一右领着两个小的,正在内间理账。
那个爱吃点心的小姑娘,埋头看账本,手边一碟子紫苏饼。低头间,只能瞧见她头顶的珠花映照霞光,熠熠光芒,偶尔探出一只手来,旁若无人拈上个紫苏饼入口。
两腮鼓鼓,活像是个小仓鼠。
纪明和桑正阳上前见礼,褚夫人点头应下。一旁的桑钰嫣起身回礼。桑沉焉则是慢了一步,慌乱咽下口中的点心,又掩住手边的账册,草草行礼。
桑桑如此模样,褚夫人正想说上两句,馀光瞄见纪明面带笑意看着她,眼中满是柔情,一丝见怪和责备也无。
猜到是一回事,亲眼见着又是另一回事。纪明的神情,令褚夫人老脸一红,如此也就歇了责备的话,低头看自己的账本罢了。
待桑沉焉将自己收拾停当,朝着纪明笑道:“先生,你怎的来了,去衙门的事儿,可是还顺利?”
纪明点头。
她二人的谈话,连个来回也无,却好似将在场衆人隔绝在外,彼此眼中只瞧得见你我。
一同而来,尚未得到半点关怀的桑正阳,趁此空档,草草瞄了一眼自家阿娘和二妹妹。见她二人眼观鼻鼻关心,蒙头只顾自己,一点子意外也无。
桑正阳心道:果然如此,这个家,就数他和桑桑心大,大得能跑马。
登时心气不顺道:“桑桑,你五哥还在这儿呢,也不问问我好不好,你到底是谁家妹妹。”
桑沉嫣分神瞧了桑正阳一眼,“五哥好着呢,不用问都明白,这一脸的笑,哪能是遇见甚难处的模样。倒是先生就不一样了,先生是我先生,身为弟子关心先生,理所当然。有什麽好意外的。”
此言一出,屋内衆人,或堂而皇之,或扭头相顾,皆是朝纪明看去。
这个桑桑,真是没法教了。
桑正阳又意外又开心,一掌拍在纪明後背,“大郎,有的是功夫呢。”
纪明不答,桑桑疑惑:“这又出了什麽事不是?”
如此,花厅几人,各有各的热闹。
偏生正主还丁点不知。
纪明不管在场之人的笑意,同桑桑解释道:“无事,就是回府的路上,桑五郎瞧见一姑娘,想上去同人说话,被人丫鬟一把长剑给逼了回来。”
桑正阳登时跳脚,扯着嗓子喊道:“大郎,你不厚道,我……”
他桑五郎也是要面子的!
不及桑正阳如何,褚夫人厉声问道:“今儿的事儿?我瞧着你安生了好些时日。昨儿还跟你阿爹说,今科要是有了功名,我们也好给你寻上一门亲事,让你也长进长进。你何时又惹下这等祸事!”
桑正阳鬼哭狼嚎解释一通。
原是去岁六月,为了替自家妹妹出头,桑正阳在明德楼冤枉了位姑娘。本想好好上门赔罪,谁曾想,这姑娘口中所言的蔡家猪肉铺,仅有个分外壮硕的姑娘。
害的桑正阳白白等了好些时日。
正气得发横之际,偶然得知这姑娘乃是新进归京的忠义将军之女,姓胡而非姓蔡。
壮着胆子上门赔罪,不得见。
今日在槐树大街,好容易见着了。想着到底是要致歉赔罪,桑正阳上前几步,才在胡家马车旁站定,说道自己是桑家五郎,特意来赔罪的。
倏忽一个丫头,手持长剑飞出,“你跟着我家姑娘作何,说好了不要你赔罪,赶紧的走开,别耽误我们赶路。”
桑正阳傻眼,无奈败下阵来。
纪明全程在侧看着,不说上前相助一二,路上仅是宽慰一二。如此,桑正阳满心以为纪明并未放在心上。
万不料,他桑正阳才瞧了纪明一茬的热闹,转身就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的母慈子孝不在话下。
却说纪明仅仅是瞧了一番热闹,别的恁事没有,转眼又行礼回府。
见状,桑钰嫣私下提点自家阿娘,“阿娘,往後且是小心着点儿。我怕纪大公子,这回是来真的了。往日咱们如何,都是猜想,当不得真。而今这模样,却是不能再等了。桑桑的教养得抓起来……不管他纪大公子的想法能不能成真,桑桑多学一些傍身的手段,是万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