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这边,两位馆吏面面相觑——提前来的随侍报的是官家和娘子同住,没有额外安排第二间房。
好在馆吏们皆是人精,迅速布置起萍萍隔壁厢房,和柳湛说给萍萍听的话不谋而合。
女使们还在铺床,柳湛就淡淡下令:“好了,都出去。”
女使丶馆吏和随侍们纷纷退下,柳湛扭头吩咐当中一位随侍:“叫刘忠嗣先回去,他的奏章朕已经看了,明早回复。”
刘忠嗣就是之前候在馆外的灌州知州。
随侍应喏,顺手带上门。
房中复归寂静。
因此隔壁厢房内的哗哗水声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下浇在柳湛心里。
他一步一步,走近与萍萍相隔的那堵墙,轻到没有脚步声。
柳湛绷着脸,眸也深沉,车厢里的渴求并没有纾解,反而因佳人出浴引出无限遐想,愈浓愈重。
他解玉佩,解玉带,都放到桌上,再褪白袍,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扶住。
很快,干净的额头和翘挺的鼻梁上都渗出汗,仿佛隔壁的水珠浸在他身上。裸背紧绷,脉络分张,一滴汗也顺背滑过到腰间,再至臀。
他随着水声的轻重快慢,想象萍萍如何执起那湿哒哒的巾帕,桶里的水都浇在了何处。他愿化作那方巾帕,时而轻拂,时而狠狠擦拭,又愿化作那一桶浴水,无限包容住她。
他回想往日她扭动的腰肢若水波起伏。
柳湛身後,烛火闪烁。
他扬起下颌朝天呼出一口气,而後闭眼,喉头不住滑动,喘息越来越重,情动时终于忍不住低唤:“娘子……”
百丈深瀑,飞流直下。
*
柳湛不愿萍萍峡江涉险,宁肯多绕陆路,上兴元府,走京西南路回宫。
这一日,马车陡然前搀,柳湛伸手抚稳萍萍,而後松开。她自己也抓了窗子,柳湛有瞟见,只当未见。
“怎麽回事?”他沉声询问车厢外。
赶车的随侍声音传来:“啓禀郎君,车陷住了。”
柳湛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挑开车帘,见前方一路皆是泥地,所乘这辆车两只轮子都陷在泥泞中。
“郎君稍候,属下们推车。”随侍说罢下车,泥巴瞬间没上小腿。其馀随侍亦迅速聚拢,合力将马车推出泥洼。
然而没走几步,又是一磕,马车再次陷进去,这回,连腾云也扭头发出不满的嘶鸣。
萍萍一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前面都是泥地,推是推不完的。她看向柳湛:“陛下,走过去吧?”
尾音扬高,语气询问,随侍可以一身泥泞,她也可以,但不知道万乘至尊行不行?
“好。”柳湛应声,他也打算淌过去,但是……
柳湛手一撑跳下车,皂靴瞬间被稀泥淹没,瞧不见了。他擡手去牵萍萍:“来,我背你。”
萍萍正准备跨下去的腿一缩,停在车轼上。
他定定看着她,泥地路滑暗坑多,担心她摔跤担心她跌到,怕她一身泥泞弄脏了衣裙会伤心。
还怕前路漫漫,她一脚深一脚浅,走多了会累,会辛苦。
但凡出现以上任何一种情况,他都舍不得。
“来吧,我背你。”柳湛央道。
萍萍伸臂,柳湛顺手抓到自己肩膀上。她两手扣紧,他则在反手驮时默默一褶褶收好她的裙子,免得待会扫到泥。
他感觉萍萍虽然在自己背上,但脖子始终耿直,脖颈及以上都没有贴到他背上。
柳湛沉默着继续前行了十馀步,萍萍依旧如此。
她这样是很累的,柳湛心想。
但情愿累,也不愿放松身体,完全依附于他。
成亲,回去必须成亲!他突然咬牙切齿地想,成亲,封後,生娃娃!两个人成了亲人,做了家人,就没有一家人再分开的道理。
那样就可以确保萍萍一辈子不离开他。
柳湛再走几步,又泛起悲凉,想想自己曾经的亲人家人,也不一定……
该怎麽办呢?
他正迷茫着,忽觉背上一重,萍萍终于把脑袋搁到他身上,柳湛瞬间阴转晴,一会觉得萍萍那下巴搁着他的骨头可真舒服,一会觉得背上变轻了,一会又重,他反背的两只胳膊暗中收了收,将她再护好些。
他甚至开始情不自禁幻想背上的萍萍白了发,变成老婆婆,自己也成鹤发老翁,然後就这样一直背到白头。
柳湛脚步轻快,又一步步极稳。
比起前些日子,萍萍敏感了些,这回竟觉出柳湛的欣喜,她泛起笑意,现出两个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