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句话,确切地说是仅有四个字的中式哲学,能让我们每一个人,在参与到诸多不尽如人意的活动或者来到令人大失所望的旅游景点时,稳住心态,照计划进行下去。
那充满魔力的四个字就是:来都来了。
时间是下午2点15分,前台已经排起了队伍,在办理入住。
房间早就分好了,李健雄和儿子一间,吴俪梅母女一间,等到顾云苏拿着衆人的身份证办好手续,进到房间再放好行李,已经三点了。
这个时间就卡得很尴尬了,真去吃饭吧,晚上肯定吃不下,不去吃吧,又确实饿得慌。
吴俪梅作为严于律己的工人阶级,鼓励大夥儿:“还是别吃了吧!逛一逛歇一歇,一会儿就到点了。”
李健雄点头称是,拽着儿子去探索度假村去了。
顾云苏打起床就没缓上来,如今又饿又累,一进屋瘫在床上跟徐文彬发微信。
抱怨旅行不如意,又抱怨她妈拖後腿还控制狂,徐文彬就安慰她:“忍一忍就过去了,好歹你不用加班。”
顾云苏:“哇,我跟我妈住一间房诶,24小时严阵以待,不用加班,是因为不用下班。”
“那怎麽着,我去接你?”徐文彬又激她。
“讨厌。”顾云苏带着撒娇的口吻抱怨了一句,“你记住你现在的誓言,这也保不齐!”
结果徐文彬就没再回复了。
顾云苏刷着各种社交平台等了15分钟,愣是没有一条微信进来,她点开徐文彬的头像又关上,生起气来。
这人一忙起来,总是没个道别就搞消失。一回两回无所谓,次数多了可讨人烦,谁不知道你忙是怎麽着,是有多紧要的事情连句“先不聊了”都打不出来就要走?
从前说相声的总爱讲这个故事:楼上脱了只鞋扔地上,楼下那位活活等了一晚上,等对方扔第二只。
顾云苏就是那个会等人扔鞋的人。
眼下没人扔鞋,她一赌气,把手机摔到被子上。
正好被从洗手间出来的吴俪梅看见,笑问:“你那个新男友啊?叫什麽来着,徐文……什麽?”
“徐文彬。”
“哦对,吵架了?”
顾云苏抿抿嘴,没讲话,和母亲讨论感情问题这种事,她没做过,有点儿不知道怎麽接话。
可吴俪梅似乎谈兴正浓,又问:“因为什麽呀?”
“没什麽,”顾云苏下意识敷衍,在看到她妈略带失望的“哦”了一声之後,不知怎麽着又于心不忍,补充了一句,“他老聊着聊着就没影了。”
女儿肯回答,吴俪梅的表情立刻就亮了一些,帮忙分析说:“肯定是工作忙呗,今天又不是周末,你当人人像你一样闲。”
“我闲吗?”顾云苏很不爽,“我虽然在家,虽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打字,可我看书看剧是在学习,以为我发呆可我大脑一刻没停地思考剧情,我的时间也不比别人的卑贱好吗。再说了,我知道他忙,我就是烦他没有个结束语就走。”
吴俪梅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又说:“可人人习惯都不一样,你觉得不舒服,可以跟他讲呀。”又拿自己举例子,“像你李叔哪里我不满意,我都要告诉他的。”
顾云苏一听,有点儿好奇,问:“他还有让你不满意的地方?”
“瞧你说的,”吴俪梅瞥女儿一眼,也倚到床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说,“那不满意的可多了,你看,他讲话老吞吞吐吐丶啰啰嗦嗦我就不喜欢,做菜口味太咸,看电视还喜欢跟里边的人接话,多可怕呀……”
吴俪梅讲的滔滔不绝,到後来顾云苏只好打断她,戏谑说:“我都没想到你这麽讨厌他。”
“人跟人没有一样的,再喜欢的人,肯定也有接受不了的地方呀,这世上没有百分百合你心意的人,大的原则上没有问题就可以了。”吴俪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讲,又意有所指地看女儿一眼,“你要是这麽要求,可不是找不到男朋友麽。”
顾云苏不想吵架,所以自动忽略她妈说的最後一句话,只问道:“你这麽说,岂不又是凑合了?”
吴俪梅:“这怎麽会是凑合?这是包容,我爱他,我就得包容他,当然包容不了的地方,就告诉他要他改正嘛,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就得不断地妥协和让步。”
吴俪梅这人好像从来就没什麽事业心,那麽早嫁给顾康旗也是因为想早早实现“贤妻良母”的人生理想。顾云苏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感觉,此时再一次确认,吴女士别的不说,在感情上真是一把好手,敢爱敢恨,敢说敢做。她纠结了多少天的事,在吴俪梅这简直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吴俪梅又说:“两个人你猜我我猜你,那是谈恋爱吗?那是斗法。有事就说清楚,大不了就吵一架,有什麽好不能解决的?”
几句话说得顾云苏打心眼儿里觉得惭愧,亏她还老自诩朋友圈恋爱大师,搞来搞去,没吴女士一半尽兴。
心结有时候就在一瞬间解开,顾云苏难得跟她妈唠唠知心嗑,效果竟意料之外的好,像是遇着一个更有经验却又更平和的闺蜜,一下子就把她的困惑解开了。
原来母女之间还能这样,她想,原来一切关系都还有进步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