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确实将要被焚风的术法勾出心魔,但被剑气挡住了。可不知怎的,随着心脏骤然一疼,剑气竟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打碎了。
这才让焚风的术法有了可乘之机,燕权柳的心魔当即冲破束缚,控制了他。
在被火龙卷风围住的时候,对生的极度渴望占据了燕权柳的全部思想,他不计一切手段,也想要冲破这狂风。
千钧一发之际,冥冥中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在说,你的极限远不止于此,风,也是你的力量,为你所用。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他被直接逼出了蛰伏三十年之久的变异风灵根,後来掀起的那场更大的风,正是出自他手。
他当时真是离入魔只差焚风一条人命,若没有凌士岚拦着,他可能连活着出洗神池的可能都没有。
但是他心中清楚,这风灵根绝对不是入魔所得,之前陷入鏖战时,鬼昴上也会环绕着风状的气流,大概是他与生俱来。
世人都传,他是被凌肃在一个失踪的悬剑宗高层弟子的住所被找到的,想来那弟子与他关系匪浅。
他是魔族吗?
若真是,凌肃应该在他刚出现是就察觉到了,不可能费心费力把他培养道三十岁才暴露。
他大概是那弟子与魔族所生,弟子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所以玩失踪逃走了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三十年来唯一与燕权柳有过类似亲缘关系的,只有凌肃一人,凌士岚虽然在宗中,与凌肃其实也没有什麽往来。燕权柳不曾见过什麽叫天伦之乐,也就对这些无感。
不曾有过的,割舍起来不痛不痒。
牧稻田不知身边人心里想了这麽多,只是燕权柳手上动作轻缓,扯动发根,酥酥麻麻的,有点舒服。
这叫他昏昏欲睡,擦拭伤口的动作更加轻柔,声音都发软了:“别闹我,快点弄完穿衣服做早饭。”
于是燕权柳松开了手,语气中少有地带上了些试探:“你既知道我为什麽被逐出师门,还要救我?你不怕被悬剑宗追究吗?若是悬剑宗较真,你可能会被放逐到下界——届时,你这眠荒山的地,屋子,都会没有,你不在乎吗?”
少年其实是有点小财迷的,若是真得罪了悬剑宗,他的生意恐怕就难做了。
牧稻田处理伤口太久,有点眼花了,声音慵懒:“没关系啊,有技术在,到哪里种田不是中?眠荒山虽然很好,但是你在才最好,我最在乎的是你,其他都要往後排的。”
“哦?”燕权柳呼吸中似乎都染上了笑意。
当事人还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麽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直到384开始在耳边起哄,才反应过来。
他楞了一瞬,直起身,同燕权柳饱含感情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灵力和身份地位,褪去了那周身不可接近的“仙气”,此时的燕权柳在牧稻田看来,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有实感丶更像一个有感情的“人”,就这样近在咫尺丶触手可及。
他甚至有点不道德地想,之前还埋怨自己太弱了,是不是没有资格与燕权柳这样的天之骄子并肩前行,眼下燕权柳正在谷底,他好像也可以“手摘星辰”了。
以前遥不可及的东西,障壁一下子被打破,直直飞到他跟前,仿佛就是奔他而来。
那些在心底已经破土而出的情感,霎时间长成通天的扶桑巨树,汹涌澎湃起来,枝枝蔓蔓缠绕住他,拨动他的心脏。
再次对上燕权柳的眼睛,牧稻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有点意料之外的近乡情怯。
怯向胆边生的时候,胆子偶尔也会变大。牧稻田咬着嘴唇从燕权柳跟前弹开,手足无措地收拾起东西。
“看,看什麽看?”他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就是在乎你,怎麽啦?你是,你是这个……廉价劳动力,比庄稼和田地好用,带着你去哪都能发财,不行吗?”
“哎呀,你怎麽还看啊?算了,我不在乎你了,你爱怎麽样怎麽样吧,我要去做早饭了,没工夫跟你耗——走了!”
他说话音调音量都不大,连假意发脾气的时候都带着软乎,自己却一点儿也察觉不到,还以为自己成功震慑到了对方,连心虚都心虚得理直气壮。
没等燕权柳回答,他就带着家夥事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等二人的心情都平复下来,燕权柳才慢慢起身,想了想,还是没有穿上衣服——天热,把伤口放出来会比较好。
再者,牧稻田不在,为了不撕裂伤口,现在连独自穿一件罩衫于他而言都成了“高难度动作”。
撕裂伤口倒是没什麽,疼一下忍着便是,只是伤口中的血必然会浸染纱布。
想到少年眼眶里的金豆豆,燕权柳抿了抿唇,决定还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