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这样,不如什麽都不说,至少还能做朋友。
他有点儿不知道怎麽描述自己的心情,酸涩地仿佛要酿成苦酒。
不得不承认,陈嘉意那句话非常精准地描述出了他的感受。可不同的是,他和江栩宁的人生如同伴生的叶片一般缠绕交织在一起,要想彻底分割,除非连根拔起,不是一两句轻飘的话能交代清楚的。
所以只能进不能退。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视线不自觉地又拐到了江栩宁身上。
对方若有所思地盯着巷子的出口出神,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後,也同样投来了隐晦的目光。
见阮清已经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了,沈怀川才率先打破了沉默,“没想到陈嘉意这样的人,也会有认栽的一天。”
还是栽在一个女生身上。
“确实让人有点……意外。”江栩宁点头,消化完陈嘉意不仅变成了女同还喜欢上了自己画室的同学阮清丶但表白被拒的事实後,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忽然想起了什麽,掏出手机翻开了前几天收到的邮件,眸光终于变得明朗,“原来是她。”
沈怀川边走边问:“谁啊?”
江栩宁将手机递过去,邮件的文字内容很简短,只有“谢谢你们的参与”这七个字,而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份图片附件——拍摄地点似乎是某个学校的毕业展,一个区域集中展出了五张大画幅的油画,其中有一幅少年和少女组合的蝴蝶人面相,沈怀川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江栩宁。
“这画的不是你和阮清吗?”沈怀川语调里直发酸,“你们什麽时候还凑一起找人画肖像画了……怪好看的。”
也怪登对的。
要不是刚刚知道阮清喜欢的人是女生,沈怀川估计自己得酸死。
“画这幅肖像画的人,就是阮清提到的喜欢的学姐。”江栩宁解释道,“当时有个央美的学姐来画室助教,请了我和阮清当毕业设计的参考模特,所以你那天才会看见我和阮清一起回画室。”
沈怀川恍然大悟:“你是说,因为这个学姐看上了你俩,请你们当模特,阮清才会喜欢上那个学姐,我才会因为碰到你们走在一起,误会你们……”
破案了,源头原来是这个学姐!
“嗯,你也可以这麽说。”江栩宁回想起当时一起当模特时为数不多的几个还能记起的关于阮清的片段,终于回过神来其中的缘由。
单从样貌上看,廖雅君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眉眼间透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和清冷非常有特点,再加上专业知识过硬丶人也温和有礼,也难怪阮清会喜欢她。
“不错,一个学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影响了两代人,她是这个。”沈怀川伸出大拇指比了个大大的“棒”。
江栩宁差点被逗笑,但考虑到刚刚见证了陈嘉意人生中第一次正经表白被拒绝的全过程,扬起的嘴角又沉了下去,“但陈嘉意这次好像是真的挺难受的。”
唯一一次低调真挚的表白,没有鲜花和夸张的情书,却以再也不见的眼泪收场。
“是啊,她刚刚撞到我们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搞不好一会在哪哭呢。”沈怀川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尴尬的重点,“江小宁,你说她要是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们在旁边见证了全程,明天来学校不会灭我们口吧?”
江栩宁顿了顿,虽然他们大可以推脱说自己只是路过,什麽都没听到,但这套说辞未免太苍白了,而陈嘉意又是那种傲娇跋扈的性格,被他们两个同班同学看到流眼泪,势必是面子上挂不住的。
“有可能,你回去准备两个盾牌,我们预防一下。”江栩宁思考了一下,总结道。
“还盾牌,我给你挡着就行了,量她的矛也戳不到你身上。”沈怀川被戳中了笑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校门口了,晚自习的铃还没响,他笑着揉了揉自家竹马毛茸茸的脑袋,怎麽看怎麽喜欢。
“不必了,我自带绝缘体。”江栩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两人闹作一团,勾肩搭背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陈嘉意的座位果然是空的。
沈怀川就这样看着回到座位上乖乖坐好丶打开书包掏出练习册写作业的江栩宁,有些恍惚。
明明大家做作业都是一个姿势,他就是觉得自家竹马伸个胳膊都比别人好看。
唉,恋爱脑没救了。
他也打开自己的作业本,提笔的一瞬间想到陈嘉意和阮清那段惨烈的告白,心里警铃大作。
所以说……就算是弄清楚了对方的性取向,也会有被拒绝的风险。就比如陈嘉意和阮清,明明取向对上了,却奈何阮清早就心有所属,陈嘉意之前的功夫全部作废。
沈怀川开始质疑他之前搜集的一大堆性取向调查指南存在的合理性。
恋爱这件事本身,似乎没有任何参考指南。
每个人的处境都全然不同,不像数学公式那样简单可以直接套用。
沈怀川看着卷面上的数学题,忽然豁然开朗。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几天凝重地搜集各种资料丶制定计划的行为过于可笑了。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用他自己的方式丶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去争取。
唯唯诺诺瞻前顾後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想到这里,沈怀川的眼睛都亮了,馀光瞥见江栩宁认真解题时无意间越过他桌角的手肘,嘴角扬起一抹久违了的轻松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