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触摸到干尸时,楚樾双手一顿。
他?慌忙将双手在身上干净的地方抹了两下?,把血都抹干净以後,他?才去碰了碰干尸,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抱进?怀里。
外面?突然响起胜战的号角声,沉闷长鸣,战旗高扬,喊声一片。
“将军!将军!!”
有兵士跑了进?来,看见楚樾在高台上,就兴高采烈地跑了上来。
“将军,我们胜了!”兵士朝他?喊,“衡国复兴了!我们胜了!!”
楚樾没有说话。
他?坐在台上,抱着干尸,衣袍猎猎。
火烧宫墙,号角长鸣。
陆青泽看不见他?的脸。
眼前恍然一瞬,陆青泽听见风吹草浪的声音。
片刻白?光闪过,四周战声散去。
陆青泽眨了眨眼,面?前的墓碑上,小洞里面?的血已经流干。
墓碑安静地伫立在他?面?前,无声地提醒了他?,之後的一切。
衆人?不愿葬他?,要丢弃他?,是楚樾献了功名,将他?下?葬。
他?会被这个血阵困住生生世世,没有人?想再过问他?。
是楚樾心甘情愿把自己活炼成鬼,守在这里生生世世,千千万万年?。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眼前突然模糊起来,陆青泽擡手抹掉眼泪。
可是他?鼻子发酸,忍不住抽噎起来,眼泪停都停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流。
陆青泽终于再也压不下?心里的悲哀,在碑前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撕心裂肺。
*
哭了好半天,等心里的憋屈哭干净,陆青泽眼泪也流干了。
他?两眼通红,吸了两口气以後,就伸出手,按住墓碑。
他?红着眼睛吸着气,抹掉碑上的鲜血,拿起锤子,拔起第二颗钉子。
忙活了半个夜晚,陆青泽把墓碑上所有的钉子都拔了下?来。
拔下?最後一个钉子,整个墓碑已经流满鲜血。
陆青泽拆下?骨灰盒上的一层布,把碑上的鲜血擦了干净。
擦干了血,陆青泽收回手。
恰好云破月明,月光寂寥地照亮了坟头。
无字碑後,是一片稍稍鼓起来的坟头。
被照亮的这一刻,大作?的邪风也收敛起来。
春日的夜风温柔习习,拂动额前的发。
钉子拔干净了,只是碑上留下?许多丑陋的小洞,看起来遍体鳞伤。
陆青泽呆呆地望着墓碑。
对?着石碑发了会儿呆,他?突然发觉……骨灰盒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陆青泽有些讶异。
馀道长可是跟他?说得清清楚楚,只要钉子都拔下?来,楚樾就没事了。
他?低下?头,骨灰盒安安静静地在他?脚边沉默,像背对?着他?在自闭。
沉默片刻,陆青泽明白?了什麽。
他?无奈地轻笑两声:“出来呀,别怕,我不怪你。”
骨灰盒一动不动。
“阿樾,”陆青泽说,“好阿樾,祁烽都在这儿呢。你不出来,我这儿可就孤立无援,四面?楚歌,没准最後又?被围剿而死……你忍心啊?”
骨灰盒抖了一下?,但还是一片沉默。
“阿樾——”
陆青泽拉长声音,语气拖得极其哀求,可怜兮兮地推了推骨灰盒,“阿樾,没有你我怎麽办呀。你看我,我刚为你哭过,你就这样负我。”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得一个人?对?付祁烽,一个人?对?付李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