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在想,如果那粒被风吹来的种子不是玫瑰,而是月季丶蔷薇,或者随便别的什麽花。那小王子就会爱别的花,我们可以说,这件事本身就有着不确定性。
所以,小爱人,你到底为什麽爱我?
——你的omega
PS:我这样反复找你确认爱的样子,会不会很烦人?”
岑谐的字像小学生,这样幼稚的字体写出的问题,就更显得困惑极深。
晨光灿烂,应逐看着信上的内容忍不住想要发笑。
应逐读信的时候,岑谐在一千公里外的野战医院醒来。
此时是早上七点多,四周都是伤员,军医和护士脚步匆匆,空气里满是腐肉和药水的味道,耳边充斥痛苦的叫声。
隔壁床的伤员眼睛溃烂,像一枚缝在脸上的生锈的黄铜纽扣。
这时,担架又擡来一名伤员,他全身的皮肤呈现着诡异的青紫色,岑谐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中了毒气。
中毒的伤兵呼吸困难,每次呼吸都会引起剧烈的咳嗽,随着咳嗽还会不停吐出血块。岑谐听到医生和护士的低语,才知道他咳出的是肺的碎块。
不到半个小时,中毒的士兵就咽气了,岑谐看着他一点点死去,心里只有无边的悲凉和麻木。
医生终于抽出时间走到岑谐的床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问:“你感觉还好吗?”
岑谐嗯了一声。
军医点头,夸奖这个最“懂事”的病人:“很棒,你是我见过截肢後最冷静的。”
岑谐微微偏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肩。
片刻後,岑谐转头看向窗外。
一道道刷亮的泼辣阳光从东方卷来,万事万物被拉出细长的线影,战地医院的淡蓝窗帘在风中飘摇。
应逐差不多该收到他的信了吧?
应逐在闪耀刺白的晨光中读完了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读了一遍。光斑在他身上漫漶成羽衣,他拿起钢笔回信。
应逐想,这也许会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肉麻的话。
在战情紧张的当下,人不吝啬于表达,死亡如影随形,有些话必须说出来,留在这个世界上。
岑谐一个月後收到回信,这边战事已停,他们损失惨重,但也换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活捉的俘虏中甚至还有一名对方的高级军官。
这场战事给岑谐的肩上又换来一颗小星星,被截肢的手臂也长回来了。
阳光被森林扭转成细碎的流萤,又像深海中闪烁的游鱼,扑簌跃下又轻盈荡起。
岑谐拿着信,蹲在一截长满木耳的朽木上,一厢情愿地把这封全世界最美的情书读给森林的耳朵听。
“我的omega,你问我为什麽爱你?回答这个问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
你知道吗?大概两亿多年前,地球上曾下过一场连绵两百万年的大雨。
大爆炸初期,宇宙一片混沌,太阳系中到处都是星云物质。後来绝大多数的星云聚集成太阳,其他边角料则汇聚成地球,火星,金星。
星云碰撞産生了巨大的热量,地球最开始其实是一个“火球”,天外来的水在地球上无法以液态形式存在。
直到那场持续了两百万年的大雨降临,地球度过了漫长的不稳定期,终于降温。
大量的水分来到盘古大陆,耐旱植物纷纷死去,耐湿植物如雨後春笋般不断破土而出,沙漠变成了森林,恐龙成为了地球霸主。
在这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恐龙灭绝,猿人诞生灵智,智人出现,然後我遇见了你。
你问我为什麽会爱你?我想是因为史前的那场大雨。
那场雨之所以一下就是两百万年不停息,为的就是满足地球上所有物种进化所需的条件,让我能在两亿多年後遇见你。
所以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爱你不是一件不确定事件,而是两亿多年前就注定了的必然。
——你的小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