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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吴世兰的邻居王大兴一家三口获得返销粮五十四斤大米，抵销借账后还剩下三十六斤，满心欢喜，估量着这八九月木薯粥可以稠一点了。

这天王嫂突然腹痛难忍，痛狠时床上打滚嚎叫，这病不能捱必须送卫生院，只是两手空空卫生院也不肯收治啊！王大兴急忙装了五斤大米去农贸市场换钱。

天气热穿件单衣藏不住大米，王大兴找了个篮子，用件破衫盖着提到市场上去。

做黑市买卖的都是人精，有办法避开市管会的人，王大兴是不入行的菜鸟，不知谁是买主，神色紧张两眼转溜溜害怕遇到市管，抓惯菜鸟的市管，一看到他就知道有戏。

梁珍的二哥梁国梁是市管会的市管员，一眼就看到了本村王大兴，他挎那篮子的神色用趾头想也明白是卖违禁大米了。梁国梁不动声色守株待兔。

王大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买主，谈好价格过称交钱的时候，梁国梁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手夺过钞票一手抓住篮子，人赃并获无法狡辩。

王大兴是认识梁国梁的，只是梁国梁不愿意认识他。王大兴诉说老婆病急等着这点钱去卫生院救命，万望高抬贵手放过这一回，都是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给你磕头啦！

乡亲也好邻居也罢，亲戚都不行，必须铁面无私公事公办。这是工作成绩磕头一钱不值！

王大兴七尺男儿急得泪流满面哀求，老婆危在旦夕，就等着这钱挂号就医，要打也愿要骂也愿，要做牛做马报答也愿，时间担搁不得，你就放我一马饶过这一回吧？

王大兴又哭又嚎，不是男儿不落泪，只因未到急难时。

梁国梁做市管见惯了菜鸟的哀求和眼泪，心如铁石无动于衷。

王大兴到手的钱没了，大米也没了，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跑回家，老婆在床上哀嚎，儿子在一旁哭泣。吴世兰过来看望，听了王大兴诉说，咒骂梁国梁狼心狗肺不是人。

吴世兰本来有三块钱积蓄，买返销粮都用尽了，往年返销粮都是大米顶账的，今年儿子开荒搞香蕉园，干的是重活，光吃木薯蔬菜粥没点米那有力气？咬咬牙就用了。

看着好邻居痛苦成这样束手无策，真是爱莫能助啊！

梁珍回家吃饭路过王大兴门前，吴世兰叫住他，说了王叔卖米被梁国梁没收的事，她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母子登门找梁国梁说情，用亲情求他放过王叔。

梁珍觉得这办法太天真，母子的面子在梁国梁那里如纸薄，碍于在王叔面前只好同意去。

梁国梁林影秋夫妇看到梁珍登门就脸黑很不高兴。

虽然这些天梁珍都要在烈日下干活，夜里也没发现谁被祸害，那也不能说他招的邪门走了，那可能是附身需要时间把法力转移到这躯体，然后才能祸害人。

总之他是不祥之物离开越远越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邪门转移了法力呢？

梁国梁堵在厅堂门前很厌恶的说：“五叔婆，有事吗？”

吴世兰顾不得不受欢迎开口说：“他二哥，你是不是没收了王大兴的大米？他老婆真的是病急，等着钱去卫生院看病，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我求求你把米钱还给他吧！”

“五叔婆，单位的事情不要去参和，王大兴违法黑市出卖粮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允许的，市管会秉公执法予以没收符合所有规定，我那能还钱给他呢？”

“他二哥，谁都知道粮棉不能上市场，家里有人病危手上没钱，这不是迫得没办法吗？难道眼睁睁看着亲人痛苦嚎叫，坐以待毙吗？你就行行好放过他吧？”

“五叔婆，有病应该找卫生院，救死扶伤是他们的责任，市管会的责任是维护市场秩序打击投机倒把。单位要各司其职，我只是执行国家市场法规帮不了你和他。”

“他二哥，谁不知道黑市投机倒把多？公家店铺没有啥黑市就有啥，你市管管得了吗？大鱼不能抓就捞虾米，老实村民卖点违法东西，开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嘛！”

在梁国梁方面开只眼闭只眼没有困难，王大兴卖米他假装没看到就过去了，如果稍微有点同情心，看在卖米救人可怜巴巴份上挥手放过就可以了，这样的事他不是没做过。

真正投机倒把被抓住塞点好处也可以假装没看见，问题是看王大兴不顺眼，他跟三房寡妇亲近，吴世兰叫帮做什么马上就做，自己家叫他做个鸡笼要收二斤米！

既然瞧不起我家，以为管他不着，辫子落在我手里，那就叫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五叔婆，你这话立场有问题，投机倒把多，那是谁？你有证据指证他我马上抓获他归案！无论大鱼虾米扰乱市场秩序都必须惩处！”

“好了，他二哥，算你工作积极，立场坚定，人有亲疏厚薄，该有个分寸吧？你祖奶奶是王家的女子，算起来还是表亲，你就看在祖奶奶份上照顾王大兴一次吧？”

这话梁国梁就不爱听了，祖奶奶自己都没见过，常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不行自然了。自己已经第四代是表了又表。再说，出了事认表亲，做鸡笼他认表亲吗？

“五叔婆，农民讲亲疏厚薄，单位中只讲原则，做事的分寸就是，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四类分子扰乱市场不但没收还要拘禁、罚款、批斗。王大兴已经从宽处理了。”

这话就触到吴世兰的痛处，她家就被归到敌我矛盾边缘，为救命卖几斤大米不但没收还要拘禁、罚款、批斗？往死里整不让人活了？这是什么狗屁规定？

“他二哥，什么原则，这不是两眼墨黑六亲不认吗？”

“五叔婆！工作当然必须讲原则！世上的人往远追溯都是亲戚兄弟！他们违法乱纪扰乱市场，认六亲，兄弟、亲戚都不处理还能处理谁？”

梁珍听了半天，这位二哥根本就没人性，跟他说话白费唇舌自讨没趣。

“妈妈，见死不救的人多说无益，求人不如求自己，他要王嫂死我偏要救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