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应该不加班,去趟超市。”
“嗷。”柯基咧嘴笑了。
路回怀疑自己的抑郁症其实还没好,又出幻觉了。
洗完碗,洗漱过后,路回回到卧室。像往常那样看了会儿书,关灯睡觉。
总是入睡困难的他,今晚倒是睡着得比较快。
在他睡着后,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有人走进来。
像静默的幽魂,或是守临的戎卫,黑暗中的身影,停驻在了床边。
自然是明照临。
明照临先扫了眼床头。台灯旁放着一本作者为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死了七次吗……他下意识地心算了一下某个数字。回回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在睡前看会儿推理小说。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熟睡的路回身上,再不移开。
一千多天里,冰冷的怪谈世界里,他在心底想了无数次的人。一眼不够,一晚上也看不够,就算往后余生里一直看着也不够。
他想再多看、再多看几眼。
还想再伸出手,摸一摸床上人的脸颊和发丝。但是想起路回的那句“前男友要有分寸感”,明照临的手指又停顿在了空气中。
毛衣胸口的柯基图案变回了一只四腿短短的小骷髅狗,从毛衣上跑了出来。骷髅狗的小脑袋凑近睡梦中的路回,闻了闻气息。生前毛茸茸的狗尾只剩下了骨头,就像细短的猪尾巴,却一点都不妨碍它欢快地摇出了残影。
主人跟它说过,这是它的另一个主人!
鼻尖离得太近,差点儿就碰到床上人了。被明照临瞪了一眼,小骷髅狗乖乖地往后退了退。
我知道,不能惊扰新主人睡觉,汪。
“偶尔也把它拿出来晒晒太阳吧。”明照临的脸上看不出失落,依然笑眯眯的。
“会考虑的。对了,你的狗怎么不在家?”
路回还打算喂一下,带出去溜一圈,结果小白不在,不会跑丢了吧。
“被同事领走啦。”
“好吧。”路回发现明照临说话时,下意识地垂眸瞥了一眼医院配的浅蓝色棉被上印的小柯基,若有所思。
——这里为什么会有柯基?
“你吃过饭了吗?现在能不能吃?”路回又问道。
“医生不让吃。”
“行,那就饿着吧。”路回很无情。
明照临也没在意:“回回,你吃晚饭了没,病房有配餐,打个电话就送过来了。”
“还没有,我叫一个。”
路回今天一下班,就匆匆去CBD取车、匆匆开车回家,洗了澡拿了东西,就匆匆赶回医院,晚饭也顾不上吃。
没有人催他,路回嘴上也不会承认……其实他就是想早一点看到明照临,哪怕早半个小时也好。
路回叫了一份餐品,在病房的小桌上,在挂着吊瓶、饿着肚子的明照临面前吃完了,还挺香的。
“回回,你再回去多麻烦,今晚就留下来吧。”看他吃完,明照临又开始进行下一步。
“嗯。”
“回回……都这么晚了,你……哎?”他答应得意外爽快,让已经准备好了撒娇、装可怜、茶言茶语几件套的明照临都愣了一下。
路回本来就想留下。把昨天才做完手术的明照临独自留在医院里,自己回去休息,他总有些不安心。
要是大半临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明照临伤势恶化……心脏病都会被吓出来。
这一场车祸也让路回发觉,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能在明照临身边多待一天,就多待一天吧。他已经失去了三年,不能再失去更久了。
路回从行李袋里拿出洗漱用具——他早就打算留下,一并从家里带来了。在浴室洗完后,换上了宽松舒适的睡衣。
他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回到陪护床前的时候,明照临一直在看着他。明照临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就好像我们是在家里。”
路回瞥了瞥他腿上打的石膏和扎在手背上的吊瓶:“把医院当家吗?你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吧。”又说,“晚安。”
“晚安,回回。”
灯熄了,路回躺下来。也许是昨晚一临没睡的缘故,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路回做了个梦。
是他曾经做过的噩梦。血色月亮幽冷的光辉下,花叶葳蕤的玫瑰园里,躺着明照临死去的尸体。他大睁着双眼,灰白色的瞳孔扩散,毫无一丝光泽。他的脸尚且完好,惨白没有血色,唇边沾着血渍。身体被带刺的枝蔓穿透,血与肉成了玫瑰的温床,在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上,绽开着诡异妖艳的花朵。春季,津城下起大雨,一所高中门口挤满了举着伞的家长,雨水打湿他们的肩膀、浸湿了裤脚。
路回和同学一起走出校门。
同桌王胖子手舞足蹈:“咱们班的人,一半属虎一半属兔,我之所以尊敬你,不是因为你打架凶,主要是我属兔,对着你这属肉食动物的,容易被血脉压制。”
路回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走着,看见街对面,亲哥正冲自己挥手,连忙和王胖子道别。
王胖子喊:“诶,那明天早上咱们还一块吃早饭上学啊?有你在,姓张的才不敢勒索我。”
路回笑道:“行,咱们在三姑包子铺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