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珉渎职,贬去潮州任知州。刑部尚书一职暂由沈长卿兼理。”
“陛下。”黄抿直起身,摘去乌纱帽,“刑部的差事着实难当,证据确凿的案子要一遍遍重审,涉及皇亲的案子又不得妄下定论……”
“老臣,谢您恩典!”
黄抿说的一遍遍重审的案子自然是唐简一案。他风宪官出身,一向以直脾气著称,顶撞过德宗和理宗二帝,熬了三朝才坐到这个位置,如今又冲撞了秦玅观,在场的皆为他捏了把汗。
他拂袖而去,官袍却被同僚拉住:“黄大人!”
“莫要叫我黄大人,这个官儿,老夫还不愿做了!”
黄珉扯了扯官袍,正欲迈步,却听书案前传来暗幽幽的声音。
“进士出身,身蒙皇恩,却目无尊上。”秦玅观的语调分外平静,“圣人的礼法全不在乎,书都读到哪去了。”
黄珉脑中的热气散去。
他自恃圣人之道,依圣人言做事,秦玅观反倒照这套拿住了他,几句话便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黄珉自知理亏,顺势跪在同僚身侧,叩首道:“微臣……”
沈长卿道:“陛下钦点的人犯交给你审理,未有朱批,却突然死在了大狱里。治你渎职已是轻的,你倒是不识好歹!”
回过味的黄珉叩头:“微臣行事冲动,现已知罪,求陛下宽恕。”
秦玅观叩响书案,像是听到了笑话:“宽恕。”
“宽恕?”
“李介。”秦玅观点了刑部侍郎的名,“顶撞皇帝该当何罪。”
刑部侍郎颤颤巍巍地抬起身,低低道:“顶撞皇帝乃是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
“那便照律办理吧。”秦玅观道。
*
唐笙来送药的路上忽然被方姑姑叫住。
方姑姑远远便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满腹狐疑的唐笙端着漆盘靠近,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姑姑。”唐笙同她见了礼。
“万寿节就在这几日了。”方姑姑叹息,压低了声音道,“你值夜时机灵些,多劝劝陛下,莫要杀生了。这不利于陛下积攒福缘呐。”
唐笙顿感好笑,她一介刚升上来芝麻大小的医官,如何能担上劝谏陛下的重任。
她忙拒绝,方姑姑却拉近了她,附在她耳边教起了话术来。
“你这样说……”
唐笙仍是不敢,她记着云霞的话,不愿卷入这些事中。
“我一介医女,人微言轻,如何得知前朝事。这个时候劝起来,恐怕不好。”唐笙摇头,“这说不过去。姑姑,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不是叫你说朝政那套。”方姑姑见她油盐不进,有些着急,“是叫你去说积攒福缘,旁敲侧击着说。”
方姑姑解释起来今日殿中的事情来,总结道:
“你替陛下想想,先帝爷都未杀的言官,陛下却……那他日史书工笔,陛下她……”
唐笙听完更不敢参合了,忙借口药要凉了入殿。
方姑姑望着她的背影叹气。
唐笙觉察到她的视线,步子迈得更快了。
殿内如今只剩秦玅观和沈长卿了,她们在议事,唐笙隐约能听到茶馆、谣传几个词。
她不便入内,只得端着药躲远了些。
因为这几次送药,秦玅观总要磨蹭许久才开始用,煎药的宫人便将药留的更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