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真相远没有管殷原本想想的那么可怕,等到两个人心平气和的把这些话说完,刘姣安把三恒唤进来吃饭的时候,管殷才意识到:是自己一遍遍的想象和逃避,把早就明显摆在眼前的“坦白”变成了洪水猛兽。
酒酿饼做了,边不是一顿两顿能够吃完的,如今再端上桌来,无论是管殷还是刘姣安,原本的兴味也不是那么盛。
几乎闻不到酒气,淡淡的甜香依旧诱人。放到口中,自然是越嚼越香。
酒酿饼里面并没夹什么蜜豆之类的当做调味,管殷入口,倒觉得比自己在网上买的那些从家乡寄到北京的好吃得多——这份纯粹,恰恰让粮食的美好绽开在舌尖。
“你要去找那个教书先生么?”
“信上面附了地方,却离着村子不近。”
村子是个在黄山脚下的村子,教书先生在的地方离着刘家倒是更近一些。可是黄山大了,想要靠着脚步绕过去,盘缠少不了。
“过些时日,等这一次的钱。”尽管可以从刘姣安这里知道原身的事,可那些原身没有告诉前者,前者也未曾过问的事,管殷却也无从知晓。
比如戏本子换来的银子都到了哪里?
“也好。”
一顿饭毕,三恒去清洗碗筷,刘姣安则是趁着这难得的时间,同管殷说起关于原身管姑娘的那些事。
“你也知道,我和彤彤两家的父亲是同科进士。我父留在了家乡做官,管父到了京城。”
“那戏里面的故事你应当也看过,有七分是真,三分是假。”
“嗯。”管殷点点头。程衡早就说过,编剧笔下的故事,总有几分是和自己相同的,“所以当时果真也有一场大水?”
“是,洪水溃堤。死伤了不少百姓,这事件大事,捅到了京城去……我也是听彤彤说与我的。我父亲倒是从未同我提过这件事。”
“但并没有她写的那些在白岳上的祈福渡亡……因为那时候的管父革职在家,哪里还有什么钱。”
原来是这样。所以原身写这些,分明更像是在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
“倒是我表姑姑同我说过,其实黄山和白岳上那些道长们早就为他们做过,我同彤彤也提起过。”
这样倒也算了却管家人一桩心事,管殷点点头,看来自己不用再为这件事做什么了。
“再后来,正是因为这一场洪水,管家下狱,终于才有彤彤的如今。”
“所以当初管父是因为什么?”管殷有些绕不明白,这两桩案子分明看起来有所牵连……怎么时隔那么久方才事发?
刘姣安指了指一旁书架上还放着的信,示意管殷:“是因送去京城的贡品出了问题。”
哦,是管父错信同窗那一桩。管殷这下终于是理清了。
“可这件事原本闹不得这么大,如今想想,到底还是彤彤父亲那同窗,为了自己的功名,把事情栽到了彤彤父亲身上。”
山影沉下夜幕,刘姣安便没有再同管殷继续讲过去的故事。
“你不想听听……”刘姣安很聪明,管殷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讲一讲自己遇到的那些事。
“你若是想同我说,往后想是还有许多时候。”
如果不会影响到这段历史原本的样子,管殷其实是想讲一讲的。甚至想和刘姣安讲一讲“历史”。
“睡罢,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也还不迟。”
月色淌进屋子,落在两个人身上,如锦衾般将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管殷来到这间小屋子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天,几次三番的昼眠其实不只是幻梦所驱。管殷晚上睡不安稳,同刘姣安之间总是刻意有着距离,或者干脆坐在椅子上睡下,
如今好了!两个姑娘家,虽然不是一样的社会成长起来,却也在真相坦白之后,将对方默认成为朋友……难得无梦。
猛地惊醒,青松的轮廓还在眼前停留,一只飞鸟的掠影夹在其间。
“先生,先生可还康健?”
“先生怎么摔倒了!”
“先……”
程衡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躺在地上,眼前还未小三的景象分明是面前一片黛瓦上的花样——松鹤。
而此时此刻,程衡身旁还围了一群学生。
“胡……”这里应该是自己第四个剧本了,那就是有关“胡开文”墨的故事,程衡下意识的开口想要看看有没有胡天注本人或者后代在私塾里。
“先生说什么?”
“胡?”
“先生的胡子没事,先生放心!”
看来这是没有了。程衡却没有打算就此放弃,等到暮色缱走了私塾里的学生,程衡开始翻找起原身自己存的墨条来。
“墨……汪家的墨,还是胡家的墨?”程衡换了个方式来确定年代,口中嘟囔着,目光从一条条墨上扫过,希望从中看到些端倪。
教书先生不穷,读私塾的学生家长也会送礼,程衡没有时间去纠结后院那些正打算替换掉的瓦,只想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时候——一则早办好了早离开,二则也该知道这些学生应当听些什么。
“没有汪家的,也没有胡家的……”难不成自己猜错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可是不像,那些学生的穿着分明是清代的衣服,自己还不至于把这都认错了。
桌子、架子、柜子,也亏是原身不在,不然以程衡这样毛毛躁躁翻东西的办法,就算是对东西没什么上海,让谁看了去也说不出的心疼。
“彩章墨店?”蹙眉看清了上面点金的字,程衡小声念了出来。
程衡不信邪,重新翻了一遍,也终于在一开始被忽略的锦盒里找出一份和胡天注有关的证据:“所以这个时候还不是胡开文墨,那这里是……屯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