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禾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关灯睡觉,可是怀着一肚子委屈,怎么可能睡得着,他越想越难过,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流。
第二天早上,祝星禾七点就背着书包出门了,他不想看到纪松沉,更不想跟纪松沉说话。
去麦当劳点了杯咖啡,待到八点,去学校上了两节视唱练耳课,就回家了——不是学校附近的这个家,而是另一个家,他要回去拿点东西——烈日灼人,他骑着小摩托到了校门口,而后步行前往附近的地铁站。
意料之中的,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ROOM节假日也要营业,只有过年那几天祝佳音才可以休息,而纪灵慧是个工作狂,节假日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
昨晚没睡好,祝星禾困得精神恍惚,决定补个觉再回学校,反正离下午的课还有三四个小时。
他简单地冲个澡,换上香香软软的睡衣,几乎是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祝星禾是被饿醒的,看看手机,快十二点半了。
早上没胃口,就喝了杯咖啡提神,这会儿饿得肚子直叫。
外卖太耽误时间,他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垫巴两口就行。
换好衣服,刚走出房间,就听见楼下有说话声。
是祝女士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下楼,想给祝女士一个惊喜,却在听见另一道男声的时候愣在了原地——他好像听见了李如深的声音。
不可能,一定是他听错了。
然而须臾之后,他就看到了在客厅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李如深。
李如深也看到了他,不慌不忙地起身,冷静地唤他:“小禾。”
祝佳音是背对着楼梯的,闻言回头,看到站在楼梯口的祝星禾,她的脸上有藏不住的慌乱:“小禾,你、你怎么会在家?”
祝星禾走到近前,怔怔地看着李如深:“你不是说今天上午要去医院探病吗,怎么会来我家?”
倏地意识到什么,他立刻看向祝佳音,看到她瘦到微微凹陷的脸颊,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难怪他在星城那几天祝女士很少联系他,原来是瞒着他住院去了。如果是小病,根本没必要处心积虑地瞒着他,难道……
祝星禾的脸唰地白了,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祝佳音急忙过来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别担心,就是个小手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要是大手术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院,你说对不对?”
祝星禾的心还是揪成一团,涩声问:“是什么病?”
祝佳音说:“子宫肌瘤,是一种特别常见的良性肿瘤,发病率很高,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我忘了医生说的是50%还是80%了,反正就是很普遍的一种妇科病,切了就没事了,既没有后遗症也不会复发。”
祝星禾又问:“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祝佳音说:“半个多月前。我不想让你担心,就没跟你说。”
祝星禾露出微末的笑意:“我明白。”
他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祝佳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宁愿他又哭又闹,可他从小就不是个喜欢哭闹的孩子,就算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虐待也闷不吭声。
“你吃饭了吗?”祝星禾问。
“我和小李在外面吃过了。”祝佳音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他看向李如深,“可以麻烦你送我吗?”
李如深当然不会拒绝:“好。”
祝星禾回到楼上,拎上书包,下楼,抱抱祝佳音,和李如深一起离开。
李如深的车就停在家门口,祝星禾上了副驾,关上车门的瞬间,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祝星禾没有哭出声,但李如深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那些眼泪仿佛砸在他心上,一抽一抽地疼。
李如深倾身过去,把祝星禾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祝星禾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片刻后,祝星禾平复下来,推开了李如深,李如深递给他两张纸巾,说:“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我问过医生了,阿姨确实已经痊愈,休养两天就无碍了,你不用担心。”
祝星禾低着头不看他,哑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如深实话实说:“我们在星城偶遇那天晚上,你妈妈打给我,说她要做个小手术,不想让你知道了担心,她让我想个办法拖住你,拖到31号再让你回西城。”
祝星禾仔细回想那两天的经历,李如深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来挽留他。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那杯睡前牛奶,以及昨晚吵架的时候纪松沉对他说的那句话:“你就不怕他在牛奶里下药……”
[你有没有在那杯牛奶里下药?]
祝星禾很想这么问,但他问不出口——如果李如深真的这么做了,那也是为了帮祝女士的忙,他没有理由责怪他;如果李如深没有这么做,却被他如此质疑,对李如深来说无疑是种伤害。
李如深窥探着他的神色,继续说:“为了拖住你,我用了苦肉计。”
祝星禾抬起头看着他:“苦肉计?”
李如深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用反复洗冷水澡加吹冷气的办法,成功让自己发烧了,你那么心软,看我孤身在外没人照顾,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你——”祝星禾无语凝噎,眼里又泛起潋滟的泪光。
“所以我那两天生病都是有原因的,”李如深趁机给自己洗白,“绝不是我身体不好。”
祝星禾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在李如深肩上捶了一下,算是对他的一点惩罚。
李如深顺势抓住他的手,柔声说:“别生我的气,好吗?”
祝星禾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生气,他浸泡在李如深温柔如水的目光里,那些复杂的心绪霎那间冰消雪融,只剩下心尖上的一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