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森悠二一夜无眠,第二天,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冲向翔也的家,却恰好撞上了即将前去神社还愿的翔也一家人。
草森悠二大惊:“翔也,你们在干什么啊?产土神是邪祟,你们不可以祭拜他!”
村长的脸色瞬间就不对了,翔也猛地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斥责道:“别胡说八道!产土神治好了我的妈妈,现在祂是我们家的恩人!你再讨厌产土神也罢,不要在我们家说祂的坏话!”
“……”
这天,天上飘着一点小雨。
长大后的草森悠二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瓦舍下,看着小时候的自己露出天塌下来般的表情。
“翔也,不是这样的。”他竭力辩解道,“阿姨的病是我用娃娃治好的,你看,他会变成你们的样子,然后祝福你们……”
他拿出娃娃,想要像上次一样祝福翔也,但憋红了脸,娃娃也没有丝毫动静。
这时候,再心大也感受到气氛不对了,草森悠二尴尬得恨不得从地里钻进去。
翔也没说什么,只是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你差不多该长大点,别再对其他人说谎了。好了,我要去神社还愿了。”
“……”
可是,真的是我啊。
不过十米之隔,小时候的草森悠二委屈地哭了起来,但长大后的草森悠二却茫茫然地没什么波动,好像这不是他心里最惨痛的回忆那样。
良久,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向身后撑伞而来的僧人解释,他喃喃道:“现在我其实也不能肯定,阿姨的病能治好是不是我的功劳……在那之后我也用过术式,没有一次达到了那样的效果。夏油大人,您能为我解答这个疑惑吗?”
夏油杰收起伞,轻声道:“是‘束缚’。”
这对野生的诅咒师来说是一个新奇的名词,草森悠二问:“……那是什么?”
“是一种牺牲或限制某一方面,换取另一方面优势的契约。”
夏油杰心情复杂地看着一切,告诉他:“那一刻,你想要从产土神手中保护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但你的术式只能够对单人发动……在强烈的愿望下,你作下了一个‘束缚’,以降低术式效果为代价,祝福了这片土地上所有人。”
草森悠二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地笑起来:“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小时候曾经想要把‘祝福娃娃’变成‘巫毒娃娃’,所以老天惩罚我,把我的能力带走了呢。”
“……”
草森悠二往后一靠:“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真是……作茧自缚啊。”
村长夫人在祭拜了产土神后,病好了。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村。人们都说产土神是个慈爱又灵验的神明,前去神社祭拜的人也多了起来。这就让不断重复地说着‘产土神是邪祟’的两兄弟变得格外显眼而惹人讨厌了。
很久以后草森悠二才明白过来,那时的他根本得不到大家的信任。村长夫人在产土神的祝福下恢复了健康,这件事就像神话一样,激励着各种遇到了困难的人们。
家里的疾病的人过来祈求,希望今年有好收成的过来祈求,有亲人远在他乡的过来祈求……
但其实,产土神根本就没有回应愿望的能力,就连草森悠二经过‘束缚’后的祝福,也只能够险伶伶地制衡产土神袭击他人的凶性而已。
就算不祈求,疾病仍然可能会康复,雨仍然可能会在需要的时候落下,亲人仍然可能在远方平安……
但是每一次成功,就增加了一份虚妄的信心,让那些渴望寄托自己的心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前来祭拜,诉说自己的愿望。
如果不是最扭曲的诅咒,怎么能够催生出如此强大的咒灵?
产土神在这样的过程中越来越强大,就在它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两个咒术师被赶出了村子,领头的就是把产土神视为恩人的翔也。
草森悠二静静地注视着多年前的那个长夜:“所以,夏油大人,现在的产土神真的开始袭击人类了吗?”
夏油杰注意到,草森悠二并不像他一样,有一个在幻境中清醒的过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好像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这是一场梦。
“是的。”夏油杰很痛快地说,“我们现在就在它的领域里。产土神的幻境将整个镇上的人都拉了进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草森悠二诧异地问:“……如果夏油大人都打不过产土神的话,像我这样的人又能做什么?”
“你的祝福。”夏油杰说,“当年,产土神的神社因你的无心之举而开始兴盛,产土神受到的赞誉一部分是源自于你。可能正因如此,哪怕它如此强大的今天,你当年立下的‘束缚’仍然能够限制它的行动,救下领域内的普通人。”
“……”草森悠二沉默了。
夏油杰叹了口气,温和地问:“不过在那之前,我要问一句:你愿意救这些人吗?”
在曾经拯救过他们,却被当成怪物驱逐之后。
“……”草森悠二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一样。
“夏油大人,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夏油杰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草森悠二觉得那目光中有一点悲悯。
“那么,我们会尝试用其他方法救人,不过成功率不高。”
夏油杰实话实说道。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问的,而是应该循循善诱着让草森悠二放弃纠结过往、配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