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也果然没辜负他这番演技。
他表情一怔,目中质问尽去,只余几分平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空茫。
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郁。
楚虚抿了一口茶水遮住眼中神色,心中却大为惊奇,今天老子的表现实在是奇怪,有失水准,不会是元始幻化来骗自己的吧。
这样想着,他也明白无有一丝可能,只是实在想不通,莫非这是无聊了上门来找他吵架?
他不给梯子,老子也没有台阶下,只是对于现在的老子来说,疑惑其实不比楚虚少多少。
他面上纹丝不动,脑子却纠葛一团,对方的质问自己该如何回答?
说通天比你修为高,自己更放心;还是说你身份不同,本就为妖族,更容易被牵扯进去。
这些答案合情合理,甚至能骗过自己,可老子非那等自欺欺人之辈,他心中自有计较,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其实,他此次拜访就是心血来潮,根本没有想过如何交谈。
楚虚和帝俊的会面没有设禁制,玉虚宫又在百米之内,如此距离,对于老子这种修为的存在,简直可以称得上附耳低言。
当然,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都是自行避讳,毕竟是洪荒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不舍禁制代表主人不介意,老子也不应该做出偷听的行为。
结果,不知为何,他不光从头听到尾,还在帝俊走后等不及来说对方坏话,简直违背了他的行为准则。
若不是老子心境修为到家,这时候说不定已经一脸羞愧。
太清不羞愧,楚虚也没想到对方听了个全须全尾,他只以为是帝俊身份特殊,引来对方反应,虽然这个反应有点大,和之前不闻不问相差太远。
老子还在想楚虚的问题。
他近来恶念频出,难以自辩,尤其今天的反常,更是想不出缘由来。
他默然自问,若面前的真是自己两个弟弟,十分会如此直接的干涉?
但想了半天得不到答案,只能放开。
毕竟,原始通天不可能是妖族,也不可能和楚虚一般修为,对于不存在的事情,如何替换都难以真动心念。
他沉默以对,楚虚也不咄咄逼问,两人对坐品茶,渐渐,沉闷的氛围变得平静又舒缓,好似又回到他们同居一室之时,哪怕相对无言,也总有默契在其中。
只是,终究还是有一点儿不一样,一点晦涩,是分开的证明。
最终,老子放下茶杯,轻叹一声:“也罢,你若有意,吾也难劝。”
压下那些奇怪情绪的老子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波澜不惊的太清,世间无人可令他动容,无物可令他喜悲。
然而,真正的心中所想是否和言行一致,又有谁能知晓。
楚虚眨了眨眼,满是愕然,什么意思,就这样完了,你好歹多劝几句呀!
你过来究竟是干嘛的?
有这么半途而废做事的吗?
修道者怎么能轻言放弃,你继续啊,说不定我就转了念呢!
楚虚郁闷得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他幽幽注视老子,很想扑上去抓住对方摇一摇,把那些没说完的话都摇出来。
之前他怎么没发现老子这么闷葫芦,论道起来不是滔滔不绝?
老子不知自己的反应逼得楚虚差点破功,他只是觉得,劝说这种事,实在不是自己擅长的方向。
无为之道,不爱强求,也不愿勉强。
既然楚虚已经做出决定,出于对好友的尊重,自己不应该横加干涉,而且这件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通,还不如放弃为好。
当然,放弃不代表完全不管,只是究竟如何做,他还需要细细思量。
于是,在楚虚看,这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拜访。
两人针锋相对后,老子的态度突然回到了他还没搬出来的时候,这段对峙仿佛被他忘记,妖族也被抛诸脑后,只有品茶赏果,言笑晏晏。
楚虚闹不清他的想法,也不好继续在那个问题上纠缠,只能心中发毛,陪老子跳过一集,实际腹内打鼓。
刚才的分歧,莫非就真能这么忽略?
太清不应该是逃避问题的人啊!
一万个想不通,却又不能自己问你怎么不劝我了,最后,楚虚只能憋着气把老子送出门,还应了对方邀他继续去玉虚宫做客的邀约。
“稍等。”已经出门的老子忽然回转身来,按住正要合拢的大门。
楚虚一愣,疑惑看向他,是想清楚了,决定再劝劝?
然而,老子右手探入左袖,掏出一片碧绿的芭蕉叶揣到他怀中:“既然你要炼丹,这柄火扇便赠与你吧,之前你也用过,无需我多言。”
楚虚下意识按住,一抬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老子的身影已经没入玉虚宫。
楚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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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