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的这个动作,宿缜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艰难过。
而直到他终于转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的时候,却发现江起又把自己被风吹掉的帽子扣上了,并且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往远处挪了几步。
宿缜:“……”
办完事不擦屁|股这个习惯,莫非还带遗传的吗??
而另一边,芝生似乎被砸得不轻快。
她的额头上渗出点点血迹,要是不及时清理,再加上她令人堪忧的卫生情况,只能说感染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好在她只是晕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神志,伸手撑着地坐了起来:“疼死我了……”
她感觉身前有别人的气息,立刻机警地抬起眼,却怔愣了一下:“秦四?你是秦四?”
秦泽航呼吸一滞:“是我!是我!你总算是想起来了!”
芝生却置气一般打了他一拳:“你小子天天上电视,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的歌我全听过,虽然跟粤剧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总算没完全扔下……”
秦泽航出道之后,并没有完全放下粤剧。反倒是将其中的精华融入了流行歌曲,在华夏乐坛中闯出了一条独特的路。
“我当时就劝你跟我一起,你为什么就那么倔呢……”
秦泽航禁不住哽咽起来:“现在还有多少人看传统粤剧了?你的坚持根本没人看到,我们是做艺术也是需要吃饭的啊!”
芝生却把秦泽航往旁边一推,拍了拍土站起身来:“吃饭?吃饭哪有艺术重要。你看我现在,不用像你们这些人一样,天天取悦资本、取悦观众,活得多潇洒!”
秦泽航堪堪攀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祈求的意味:“可你现在连个家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家?”
芝生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瑟缩在远处的一帮小鬼:“这帮跟我学戏的孩子还等着我回去教他们呢。那天晚上的演出,你怎么没来看?”
秦泽航愣了一下,沉默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戏……”
芝生苦笑着摇摇头:“你没看那戏票上的名字?”
秦泽航有几分心虚:“当时天有点黑,我没细看……”
“是《芭蕉灯》啊!”
芝生叹息道:“最后的那一本,我在刘家的时候,把它写完了。这帮孩子们学的,就是这一本的唱词。”
她说着,挥手招来了耿嘟嘟:“给叔叔唱两句。”
耿嘟嘟却撇了撇嘴:“我不想给他唱,他干了很多坏事。”
芝生听闻眉头一皱,责备地瞥了一眼秦泽航:“你干了坏事?你以前可是乖宝宝型的。”
秦泽航不忍地低下头,刻意避开芝生的目光:“对不起。”
芝生:“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到底对不起谁了?”
秦泽航微微抬眼,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些蠢事全部涌上脑海,让他的心尖都烧了起来。
他又想起当年的戏台,凤冠上的片子石,大袖长袍的霞帔,还有每次开演都扒着幕布,在幕后跟着自己一起唱词的女孩……
他至今忘不了那神采奕奕的眉眼,忘不了那一写戏就废寝忘食,成天成夜泡在剧团里,从不跟他们这帮人出去玩的女孩,忘不了自己当初爱她爱到茶饭不思,想把整个宇宙中的戏本都买来给她看的那段时光……
可惜这一切,芝生全都不知道。因为像他这种对粤剧一心二意的人,芝生是不会看得起的。
他只能每天望着那个闪着光的身影,直到巨幕落下,一切过往化为焦土。
他实在无法忍受那份痛苦,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啦哗啦掉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芝生也只是愣了半晌,随后便叹了口气,伸手将秦泽航抱进怀里。
可受了这一份温暖的秦泽航,反倒更是难受了。一米八的大男人,缩在一个瘦弱女子的肩头,哭得像个刚出生的孩子。
沉沦的人最怕遇到的,恐怕就是故人。
那个最怕辜负的,离别的时候一遍遍说着“不要让我失望”的,又因为时空的距离而逐渐遗忘、只会在深夜中暗自怀揣侥幸,希望这一切不要被ta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