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虽与她无亲眷关系,但碍於皇后,也须得老老实实唤姜清窈一声「姐姐」,但也仅此而已。他很快移开了目光,面色不善:「姜姐姐为何会来此?」
姜清窈向他见礼,道:「我外出为姑母折梅花,不想在此处遇到了殿下。」她的目光扫过那少年,问道:「不知此人是谁?因何缘故得罪了殿下?」
六皇子轻蔑地瞧了那人一眼,咬牙道:「谁让他不长眼睛往我身上撞?我这一身衣裳可是刚做的,被他一碰,便是赏给下人我也嫌脏!」
「至於他,」六皇子轻嗤,「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见不得光的皇子,打了他又怎样?」
姜清窈心头大震,连忙向那少年看过去,从那乱发下紧闭的双眼和蹙着的眉,依稀辨出了昔年的影子。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怔在原地道:「可他是殿下的兄长,殿下这般做,怕是不妥——」
六皇子不耐烦地一拧眉:「姜姐姐,此乃宫中之事,不劳烦你过问。你既然为母后折了梅花,便早些回去呈给她看罢。」
他的话还算客气,但姜清窈已然听出了其中的烦躁。她深知自己无权干涉皇子的行为。倘若再出言劝阻,旁人只会认为她僭越冒犯。
她知道,这个时候应当明哲保身,当作什麽也不曾看见,若无其事离开。然而那少年了无生机地躺在那里,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姜清窈咬了咬唇,轻声道:「殿下,我瞧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若是闹出了人命该如何是好?陛下会不会责怪殿下?」
六皇子愣了愣,眉宇间掠过一丝犹豫,然而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立刻换了副无所谓的态度,强作镇定:「姜姐姐多虑了,父皇。。。。。。父皇向来厌恶他,又怎会追究!」
姜清窈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更是一寒。没想到,这少年如今在宫中的处境竟是这般艰难,连生死都不被人在意。眼看这话不足以让六皇子知难而退,既然如此,她又该怎麽做才能劝阻他呢?
正焦急时,却见原本昏厥的少年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伸手按住地面,一条腿屈起,艰难地慢慢坐直了身子。即使身上满是被拳打脚踢的印记,他的脊背却依然倔强地绷直着,如同亭畔那棵被风雪也压不弯的青松。
少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手拭去唇角的血痕。没了血迹的遮掩,他的唇显得格外苍白。那双掩在乱发与伤痕下的眼睛透着淡漠与冰冷,瞳孔深处是一片死寂,仿佛对万事万物都恍若未觉。
六皇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他哼了一声,道:「我问你,你知道错了吗?」
少年一语不发。
六皇子提高声音道:「我命令你,跪下向我赔罪!」
若是旁人听了六皇子这气势汹汹的质问,定会抖如筛糠地跪下照办。然而少年始终一动不动,充耳不闻。他静静坐了片刻,伸手探入衣襟内摸索着,似乎在找着什麽东西。
六皇子心头火起,喝道:「谢怀琤!你听见没有?」
那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落入姜清窈耳中,她的呼吸禁不住急促了几分。
谢怀琤似是找到了心念着的物件,手落在心口重重按了按,这才重新垂落身侧。他想要站起身,然而手腕无力,终究还是跌坐在地上。
六皇子见他挨了打却还是丝毫不畏惧,自觉面上无光,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麽?继续打!」
几个太监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方才姜清窈的话提醒了他们,即使五殿下再不受宠,毕竟也是皇子,倘若真把人打死了,他们的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姜清窈再无法忍耐,上前拦在了少年身前,道:「六殿下,请您三思——」
她的话尚未说完,急性子的六皇子已经抬脚向着谢怀琤踹了过去。那结结实实的一脚让谢怀琤的身子再度委顿在地,他牙关紧咬,伸手按在了腿上。
那副不屈的模样让六皇子愈发恼怒。他瞪视着姜清窈,语气里透着威胁之意:「姜姐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姜清窈对上他阴沉的目光,却强忍着惧怕没有退却,依旧站在原地,挡住了身後的少年。六皇子见状,一把将她粗暴推开,正欲上前再对谢怀琤补上一脚,忽然听见亭子外传来一个声音:「谢怀颂,你在做什麽?」
六皇子陡然被唤了大名,不禁愣住,原本趾高气扬的表情顷刻间暗了下去。待辨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後,他顿时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自然也没有留意到,蜷伏在地的少年缓缓藏进袖中的拳头。
姜清窈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身穿淡茜色衣裳的少女走到六皇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日虽是课假,但这个时辰你也该在书房里好好念书,在这里做什麽?」说着,她的眼风又淡淡扫过几个宫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竟如此纵着六殿下胡闹?」
随着她的话,六皇子身边的几个太监纷纷跪倒砰砰磕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起来,连声喊道:「二公主饶命!」
六皇子先发制人,挤出讨好的笑道:「二姐姐,我一早便在苦读,不过小憩一会出来走走。」
「你忘了父皇是如何要求你的吗?身为皇子,即使课假之日也必得卯入申出,在书房苦读,不可有所荒废,」少女哼了一声,「若是父皇知晓你在这里胡闹,必得重重罚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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