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嫌吗?」
罗阳转过身去。
罗慧没跟他生气,说出的话却不好听:「你不上课,成绩差,考不好就是应该的,难道我们要睁眼说瞎话?何况你没学校读,爸妈比你还急,他们现在不是怪你花钱,是怪你出门不打招呼,怕你不干正事,这有错吗?」
「那我有错吗?」
「有没有你自己想想。」罗慧走近他,「哥,不管你是要读书,还是想出去见世面挣钱,我都支持你,可是你得保证自己不是三分钟热度。如果你想待在外面,那家里的活我来干。」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
「你看,你不干就不干,为什麽要讽刺我,在力气方面,我是不如你,但总能给爸帮帮手吧。」罗慧故意刺破他的调侃,不无认真地道,「爸和江华叔的关系好,怎麽好的你不清楚吗?田里插秧先帮他家插,夏秋抢收先帮他家抢。得亏江华叔是明事理的人,所以才经常帮助我们。哥,人都得先付出才有得到,兄弟朋友间需要互帮互助,有来有往,家里就不需要吗?如果你觉得我们做得不对,那就说出来,我们听到了会反思,但同时你也要反思,为什麽从小到大你付出的比我少,得到的东西却比我多,我又做错了什麽呢?」
这下不只罗阳,罗庆成和金凤听了这话,也双双沉默。罗庆成看着女儿,一时间不知她在骂罗阳还是骂他,又或者,她就是要两个都骂。而金凤,也是直到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哪怕罗慧平时表现得再乖巧再懂事,她的心里也是有怨的。
罗慧在一室安静中拿起筷子。
她知道爸妈重男轻女,也知道他们的偏心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她不止一次地安慰自己,他们并非天生没来由地讨厌她,只是家里条件有限,只能选择照顾一个而亏欠另一个,而她只能通过让自己变得强大来掩盖亏欠所带来的创伤。
她以为她够强了,论成绩,期末考不管单科还是总分全是第一。论干活,不管粗的细的轻的重的,她都毫无怨言,只当是必经的磨炼。可是,她的努力在罗阳面前不值一提,他从未全力以赴,却轻而易举地得到关切和体谅,一旦得不到,还要质问她为什麽不一直给。
罗慧能找出千百种安慰自己的办法,但她现在不想找。她能想像爸妈此刻的惊讶和愧疚,但她不想管。
她感到一阵痛快,直到罗阳在她对面坐下。
「憋了这麽久,说出来是不是很爽?」
「是。」
「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是。」
「那你揍我一顿会不会更爽?」
「……」
罗阳看着妹妹,忽然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你说得一点没错,都是我的错。」
「知道就好。」罗慧起身盛饭,掀开锅盖的一刹那,蒸汽蒙住了她的脸。
第三十六章
厂房要在入伏之前完工,胡文海和雷明负责的东片区块进度拉得快,结束之後被安排去隔壁帮忙,便多耽误了两天。等到终於结顶,总把关的泥水师傅被邀请上了楼,领了烟和红包再分发给底下的人。雷明接过後转递给胡文海,胡文海拿着草帽扇风:「用不着,不差你这口。」
「嘿,拍马屁拍腿上了。」旁边的人笑道,「你师父不要给我,他小肚鸡肠,怨你半天了,理他干嘛。」
雷明不应声,把烟拆了分了。大家刚一抽上,厂房的主人就下来跟他们打招呼,招呼打完就可以各回各家。
日头晒人,雷明沉默地跟着胡文海走到路口,一直等到周围再无人声。胡文海单手叉腰,忽然转过来疾言厉色:「我跟没跟你说过离脚手架远点?」
雷明知道他这火不发出来难受:「说过。」
「说过你还不听!不怕毛竹不长眼睛,就怕拆的人不长眼睛。出事那会儿谁都往後躲,你倒好,偏往前冲,万一被砸到怎麽办?刚好砸到你脑壳怎麽办?我是背你回家还是去卫生院?」胡文海破口大骂,「长手长脚就是不长记性,我们是卖力气,不是卖命,那人是你爸是你爷要你过去救他!」
胡汉车还没停稳,就听胡文海噼里啪啦一大堆,再看雷明,这人离了半米远,难得低眉顺眼,像只蔫了的公鸡。
他猛吸了口烟,在他们面前停下:「怎麽了叔?」
「你问他。」胡文海火气冲冲。
胡汉看雷明:「我叔对你够好的了,你他妈有没有点良心。」
「你在说什麽屁话。」胡文海瞪一眼侄子,「我骂他是他该骂。」
他提起上午惊险的拆脚手架:「干活的是两个年轻蠢货,一个粗工在底下搬水泥桶也他妈没看见。那粗工耳聋反应慢,上面直接拧铁丝了,他还弓着腰,铁丝一开,毛竹木板还不往下掉?结果雷明更蠢,直接跑过去拉人——」
「那砸着没有?」
「砸着他就顶着开瓢脑袋见阎王了。」胡文海把包甩进拖拉机後仓,提高音量道,「那聋子吓得摔了一跤,被雷明拉了只有腿上磕碰,那俩蠢货倒是吓得魂都没了,在上面半天一动不动。」
胡文海当时没在,听人到他这来告状,心都凉了半截。好在最後没出祸端,又碰上结顶,大家不想节外生枝,就约定好了瞒着不告诉东家。
「你们俩真傻,就算不冲东家的喜气,也该敲敲那聋子或者俩蠢货的竹杠。」胡汉似乎很遗憾的样子,「哪能自己吃哑巴亏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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