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
耶律尧一脸坦然:“能啊。我只是?分不太清真与假,实与幻。否则让你离远做什么,万一你顶着某位血仇脸面过来,我是?杀你还是?不杀?哦对,北疆确实没有磨牙的习俗,是?我不对,我再次道歉。”
他说得模棱两可,周围随侍不明所以。
宣榕:“……”
确实是?她?主动凑过去的,她?无话可说,扭头就走。身后似是?传来一声极低的闷笑。
绕过雕刻大齐山水的一方照壁,穿过深长回廊。侍从在前方提着吊线宫灯,灯光一摇一摆,长廊上的缠枝藤蔓,也落下摇曳的影子。
宣榕忽然也极轻地笑了一声,待走入卧房内,又叹了一声。
“郡主……”身后侍女想为她?褪下大氅。宣榕摆了摆手,从她?手里?接过宫灯。一步,两步,三?步。
她?立在了书柜前,在某处隔板摩挲摁下,只见挡板翻转,露出里?面打开暗格,她?仰头看去。
掌心是?唯一光晕,照得宣榕眸色清润,也照亮暗格之后堆叠摆放的满墙卷轴。卷轴浩如烟海,她?一张脸埋在鹤氅的茸羽之间,轻轻道:“小彩,这几年下来,我居然已经写了这么多各地采风实录了,七十八卷,十七郡六十五地。”
凡立朝廷,问有本纪。前朝伊始,就有官员采风问民?情,汇以报君王的制度,以求对民?间疾苦有所了解。
她?每次回来,给谢敏看的也是?这些民?情汇编。
但还有另外一部分,只呈交给了帝王——那?是?各地世家百族繁复的关系,遍及的势力,和?十余年来的所作所为。卷中?三?分之一,都是?苦主的字字泣血。
身不入局,好像也只能做这些。
苓彩点燃支架烛火,道:“郡主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太开心。不过最近倒是?开怀些许。”
宣榕失笑:“有吗?”
苓彩猛点头:“当然!郡主去年元宵就离京西行了,说什么不想听朝中?大臣念叨,出去旅绘一年,您不记得啦?”
宣榕想了想:“那?便当有吧。真是?奇怪……”
那?么个恣意嚣张的人,居然能让她?心情松快一些。
果然望都太压抑了么?
*
而另一边。待宣榕背影消失,耶律尧刚要放下车帘,就听一位没有跟她?离开的随侍恭声道:“客人,殿下有请。还望您挪步花厅小候。”
耶律尧微不可查地侧头:“喊我?”
这位随侍年过四?十,眉目慈和?,梳飞云髻,簪金银钗,身着锦衣襦裙,从其余随侍恭敬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公主府上的掌事姑姑。只见她?颔首轻笑:“对。殿下说您来望都数月,未曾亲自招待,颇有遗憾,今日刚好您过府门,想见见您。”
耶律尧长腿一迈,下了马车,很随和?的语气:“麻烦姑姑带路。姑姑怎么称呼?”
“殿下唤奴婢一声叶竹。”
议事堂灯火如昼,纸窗上人影晃动。
而堂侧花厅却被繁花簇拥,牡丹浓艳华丽,错了时令一样?绽放人间。叶竹给耶律尧看了茶,略有歉意地道:“殿下还在忙,您稍等。”
估计各书堂明日开议课,今日得商定策略如何安抚学子,耶律尧并不在意:“明白?。”
但心底却暗自琢磨,长公主到底找自己何事——
他这次来齐,不说规矩老实,但也勉强安分守己。
除了……唔,咬了绒花儿一口??
但她?绝对不会大意到被人发现此事……吧?
耶律尧咽了口?茶,不出半刻,听到陡然变大的议论嘈杂,扭头看去,议事堂的大门敞开,三?十余位文人模样?的长衫监事三?两成群,一边讨论一边鱼贯而出。其中?有人道:“不错,就按殿下说的这个法子办!保准明儿就没人再吵了。”
“安抚为上安抚为上,我们定会谨记的。”
而被簇拥在中?的女子,紫玉金钗,华服紫衣,气度雍容典雅,眉眼之间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
耶律尧快十年没见过她?,惊觉她?居然和?当年没甚区别,只是?神态愈发从容沉稳,目送监事们离去,才转过来,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
她?淡淡道:“温符和?本宫说了你情况,似是?不容乐观?”
耶律尧起?身,躬身行了一礼:“若是?不难,也不至于求上鬼谷。”
谢重姒缓步走来,叶竹扶她?坐到正位,她?轻哂了声:“坐。不用说得云遮雾罩,昭平不在,我们尽可直白?一点,你在来京之前,就知道必死?无疑?”她?不容置疑道:“本宫想听实话。”
耶律尧沉默片刻,不得不实话实说:“是?。”
“因为安魂草已经绝迹了?”
耶律尧道:“是?。我确实找过安魂草。”
凡事有自身灵性的蛊虫,需要以安魂草相引,才可将其诱出体?外,同?时确保宿主安然无恙。
他派人去南彝寻过,南彝人向来喜欢养蛊,这是?唯一可能还有安魂草的地方。但二十年前,南彝就已经被西凉灭族了,一把火烧得苗寨成灰,焦土遍地。
当时近千人找了一个月,都找不到安魂草。
谢重姒端起?茶盏,拂去面上茶沫,像是?随口?一问:“温符也是?这么和?本宫说的。不过,本宫仍有一事好奇,你为何要骗昭平,你会得以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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