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很久,浑身都湿透了,寻到安全的地方,詹信才停下来,摸去脸上的水。
两个小孩躲在垃圾箱内,互不嫌弃,挨在一起。
詹信对弟弟说:「哥带你去很远的地方,不回家了,好不好?」
以为弟弟会哭闹,但他并没有,只是抱着詹信,尽力用自己温暖哥哥,软糯糯地说:「好,哥哥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於是,他们真的就没有回过家,一大一小,相依为伴,詹信再没对弟弟叫过虫子,而是直呼他的姓名,詹越。
他认命了,这个哥哥,他得当一辈子。
可惜凡事事与愿违,詹信没想到一切都会重蹈覆辙。
他成了父母一样的工作狂,却没能承住风险,费心经营的公司垮了,而哥哥的身份也没当好,让弟弟忍气吞声多年,最终从他身边逃走。
自己忙活了小半辈子,什麽都没做成,什麽都没做好,人还落了一身残废。他辜负了一切,浪费了所有的时间。
一闭眼,过往如走马灯在他眼前浮现,带着弟弟流浪丶乞讨丶捡垃圾,或是在数不清多少回的长夜里,为生活提心吊胆丶焦头难额,吃过的那些苦都像是白吃了,重新翻涌,反覆折磨。
睁开眼,他就再看到一切痛苦的起源,那个雨夜,自己没能救下的父母,悬吊着,向他呵斥,冲他哭嚎!
他突然觉得没意思……
詹信抬手往前探去,在一堆碎玻璃里摸索。
活着还有什麽意义,自己坚持了那麽久,屡次在崩溃的边缘游走,以为咬牙忍耐终会好过,到头换来的却还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指尖抵在锋利的刃面上,割出一道血口,詹信没缩手,毫不犹豫地选中那块玻璃。它长而尖锐,像一把完美的刀,在窗外惨白的闪光下显得那麽熠熠生辉。
詹信拿起来,悬在半空,将玻璃对准自己的心口。
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他麻木地盯着那尖端,期许一刀之後,自己能彻底痛快。
「詹信!」
屋外传来大喊,数次冲撞之後,虞尔终於踹开了门,他看着跪在雨水里的詹信,大惊失色。
「詹信,詹信!」
虞尔冲过去跪在地上,握住詹信的手,想要掰开他的手心取下那块玻璃,可这人蛮力握住,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怎麽也不肯松手。
「我求你,放下来,好不好,我们放下来好不好……」他用力掰着詹信的手指,可是怎麽也拿不下,反倒让詹信的手越收越紧,流下的血越来越多。
虞尔没辙,只好转身看向詹信。
这人的脸色已然僵硬,像是具尸体,两眼空洞无神地睁着,他的眼前只有虞尔,却像是透过虞尔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