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喝茶的林碧玉忽的抬眼看向她,问了句看似平常却又似乎有些莫名的话。
“你就打算由着你男人这样整日四处浪荡花天酒地?”
“我倒是不想由着他,可又有什么法子呢?”王熙凤苦笑。
成亲这么多年来,她是从未有一日松懈过对贾琏的管束。
为着那点子破事儿时常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闹得夫妻情分所剩无几,闹得她自个儿还落下个漫天骂名。
夜叉星、母老虎、悍妇、妒妇、毒妇……满府上下哪个不在背地里骂她?
个个都道她是那面苦心狠的恶婆娘,堂堂琏二爷摊上她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下场,可怜得很。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霸道善妒心狠手辣这些骂名她都认了,但贾琏那王八蛋可怜什么可怜?
这些年甭管她怎么闹,哪怕闹翻了天去也从未能真正阻止过他到处胡乱发情!
回回都是表面功夫,前脚才低声下气赔了不是、指天发誓再不敢胡来,转头又精虫上脑尽干那偷鸡摸狗的恶心事!
“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是只差不曾将他拴在裤腰带上时时刻刻盯着了,那当真就是个死活狗改不了吃屎的下贱东西!
有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那色鬼投胎转世的,整日里满脑子都只有那档子事儿,不拘什么香的臭的但凡人家随意抛个媚眼儿他都要馋得哈喇子流一地,恨不能立即扑上去尝一口滋味儿!”
姐妹两个听着这一大通苦水也忍不住有点同情她了。
这人对外如何姑且不论,单只说两口子的事上,她可没有哪里对不住贾琏的,反倒是贾琏一万个对不起她对不起他们的小家。
偏偏闹来闹去所有罪责和骂名都落在了王熙凤的头上,贾琏那么个没心肝的浪荡货一点儿没耽误自个儿寻快活不说,还得了不少同情体谅。
就连贾母,虽说回回明面上都要说道贾琏两句,看似在为王熙凤撑腰,实际上还是会话里话外“教导”她。
有时实在闹得大了场面太难看,甚至还会怪罪她。
站在王熙凤的角度来看,自是满肚子委屈说都没地儿说理去。
但这种十分离谱的结果背后,固然有封建年代“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的缘故,与王熙凤平日过于强势霸道甚至心狠手辣的为人处世手段却也有莫大的关系。
不过林碧玉可没想去说教她,一则关系没到那个份儿上,二则有吃力不讨好的嫌疑,倒是大可不必。
只略思索道:“要我说呢,他这是骨子里的劣根,寻常手段对付他到底还是轻了……”
王熙凤眼睛一亮,忙追问,“妹妹莫非有何妙计?”
“不如将他塞进军营去怎么样?”
“啊?”
别说王熙凤,孪生姐妹的林黛玉一时间都傻了眼。
“你叔叔不是京营节度使吗?往他手底下塞个人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安全问题你也不必担心,那是驻守皇城保护皇上安危的军队,不到朝廷生死存亡之时都轮不着派他们上战场,顶多也不过每日操练辛苦些罢了。”
贾琏本就是个酒囊饭袋之徒,整日吃喝嫖赌折腾下来内里早就掏空得差不多了,单只是军营里最简单的操练就能要他大半条老命。
届时只怕扔个绝色美人在他面前他也有心无力,只能老老实实做他的软脚虾空流泪罢了。
再者,军队纪律森严,驻守皇城的军队更尤其严苛。
一旦进去了,贾琏绝对求救无门,除了固定的休沐日他就别想往外踏出一步。
除非他不想活了,那就放心大胆去做逃兵罢。
再上头还有王子腾时刻紧盯着,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甚至他但凡能稍稍争口气,身为京营最高长官的王子腾想给他安排个小小官职也尚且还有可操作的余地。
一举两得。
越想,王熙凤就越是心动,只觉这个主意实在好极了。
真真是好极了!
猛然一个起身,“论聪明还得是妹妹你,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还请妹妹恕我失礼,我已等不及要……待这事儿办妥了,我必定备上厚礼亲自再来走一趟。”
说罢就已大步流星而去。
“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林黛玉摇摇头,满是狐疑地说道:“姐姐怎么突然关心起旁人的事来?这也不像你的做派啊。”
林碧玉瞟了眼门口,低声道:“终归是母亲的娘家,哪怕闹得再怎么僵,真到了那一日……尘归尘土归土,对她来说必然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若能留出一脉不受影响牵连的,届时也勉强还算有个安慰吧。”
之所以选择贾琏,那也纯粹就是矮子里头拔将军,没有选择的选择。
所幸这人虽说缺点一大堆烂到没眼看,好歹也还守着做人最后的底线,全不似其他几个那般视人命如草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那才真真是彻底烂透了的货色,已然臭不可闻。
林黛玉没想到她已经考虑到那样长远,略惊愕过后也迟疑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好法子,前提是他手里头干净且自个儿能够争气些。”
“那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了。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是为了尽量避免日后过于叫父亲为难,我不过才多嘴指了条路子,他自己若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也与我无关。
说句不好听的,那也就是贾家命该如此了,就认了吧。”
却说王熙凤风风火火回到自个儿房里,干的第一件事儿不是打发人去联系她叔叔,而是惦记着她那三千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