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几声短促的低吟在屋中响起。
她警觉地睁开眼。
此时距离躺下休息时只过了半个多时辰,晨曦未起,眼前所见都是苍灰色的夜雾纷纷扰扰。屋内冷冷清清,除了当中渐烧渐矮的篝火,还有另一头的动静。
低吟声正是从那里发出。
低哑的,忍痛的。
今安走上前去,扯开那团紧紧蜷缩的毛皮露出里面的人。
虞兰时苍白的一张脸上泛着极不正常的绯红,紧紧闭着眼,死咬着唇也咽不下痛苦的呻吟。顺着额头颈侧一摸,触手极热,几乎烫着了今安。
她怎么忘了,一张毛皮对她来说是冷的,对他来说也是。
无法避免地,未清的创口在冰天雪地里过了趟水,裹了那么久的湿衣又不得回暖,他发起了高热。
高烧的热度不能使他如此痛苦,还因为未愈合的创口更是灼痛,沉进梦魇挣动间不断扯到肩膀伤处,深色的粗衣布料已经隐隐渗出了暗红。
今安制住他的挣扎,伸手去拍他的脸,“虞兰时,醒醒。”
许久,他昏昏然地睁开眼,里头水和光碎成一团,被明火一刺又闭上,而后虚虚地睁着,落在她脸上。
脸颊先是下意识在她捧来的掌心蹭了几蹭。
可惜他尚算清醒,沉湎不久,很快推开她的手,忍痛靠去一边,虚捂着肩头的伤,哑声问,“这是怎么了。”
“你发高热了。”她的语速略快,这时候发烧可大可小,在手头没有药物时十分棘手,又想到他睡前时候的面色,压着心头火起,“这个热度早在你睡之前就烧起来了,刚才怎么不说,偏偏要忍到这个时候。”
她当时已觉得有些不妥,但他避得远远的,句句不劳烦,句句说没事。
这就是他所谓的没事?真是见了鬼,叫她怎可能不气怒。
面对她的质问,他沉默了一会儿。垂顺的墨发圈围着他苍白的脸,沉寂得像要和身后灰墙上融作一体。
见他不说话,今安伸手过去探他额上温度,谁料再次被避开,她不由得拧起眉心,“你究竟怎么了?”
此间凝顿了片刻。
“若不是怕我死了,你早就避我如蛇蝎。”他的声音轻轻的,没有丝毫怨怪之意,满是自厌,抬眼向她看来,“既如此,在河中你又何必救我。既如此,不如让我病死在这里算了。”
今安霎时瞠目,全然不知他从哪里找出来的歪理,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她简直要信以为真。
“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哪里看到我避你如蛇蝎,还为着这种无来由的事情折腾自己。”
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最后这句今安险险没咽进肚里。
真的很恼火,她费了大力气才把他拖到这里,拔箭上药生怕他有个好歹。他不领情就算了,竟然想要折腾死自己,还是为了这些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
在生死面前,什么理由都是狗屁不通的。
虞兰时轻轻勾起个笑,惨白的,“你推开了我,三次。”
三次?什么时候的三次?
他还是记着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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