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哥儿可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苦肉计对他来说也是百试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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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独身一人回了松柏院。
诗书与五经两人坐在泰山石阶之上,本是在掷骰子玩,冷不丁瞧见了回廊上的薛怀,身后空荡荡的再无旁的人影,两人便问道:“世子爷,夫人呢?”
薛怀答道:“在霁云院。”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书房里。
诗书与五经两人面面相觑,都悻悻然地收起了手里的骰子,起身去小厨房里提了晚膳的食盒来。
薛怀却是一筷未动,桌案上的古籍也仿佛极为晦涩难懂,一时半会儿他难以放空自己的心绪,连一个走都看不进去。
诗书在半阖的书房门外探头探脑地说道:“世子爷,该用晚膳了。”
以往薛怀用晚膳时总有瑛瑛在一旁凑趣,或是见她胃口极佳地吃菜,或是听她因欢喜而迸出的银铃般的笑声,总是让这冰冷冷的松柏院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可此刻的薛怀瞧着食盒里精致可口的饭菜,却仍是觉得胃口缺缺。
他想,厨娘的手艺没变,变的不过是他的心境而已。
从前总是一人用膳饮茶,也不觉得孤单零落,可骤然一人在这书房里用晚膳,竟是生出了几分不融于世俗的孤寂之感。
薛怀怔然不已。
草草用过晚膳之后,见瑛瑛尚未归来,薛怀又看不进去古籍,只能铺着宣纸练了几个大字,可练出来的字笔风凝滞,涩然又不成章法。
“是我心不静。”薛怀搁下了手里的笔墨,陡然自言自语道。
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的灵丹妙药,正在霁云院内大剌剌地摆着,与其交缠在一处的,还有他母亲为他设下的天罗地网。
薛怀都明白。
庞氏也明白。
她使出来的招数正巧拿捏住了薛怀的七寸血脉,薛怀其人,最怕的就是旁人因他而受牵连。即便是婆媳间的立规矩,即便庞氏磋磨瑛瑛的做法里有苦肉计的意图在。
他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瞧着瑛瑛在霁云院内“受苦”。
他想,这与情爱无关,只是他不愿旁人因他而受牵连而已。
良久,他瞥了一眼支摘窗外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终是抵不过心中潮起潮落的漫舞思绪,从扶手椅里起了身,一径往霁云院的方向走去。
第15章大婚第三十八日
霁云院内灯火通明。
庞世薇在正屋里用过晚膳之后,便陪着庞氏与瑛瑛做了会儿针线,丫鬟们也在一旁凑趣,说了会儿闲话后天色便暗了下来。
因庞世薇身子比旁人孱弱几分,一到暮色濯冷之时,便容易犯起咳嗽的旧症。
庞氏忙替她抚背顺气,怜惜不已地说道:“快些回碧纱橱安寝吧,姑母这儿有你表嫂陪着呢。”
一旁扶手椅里坐着的瑛瑛也搁下了手里的针线,笑盈盈地对庞世薇说道:“表妹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你若是病了,母亲这儿我可哄不过来。”
庞世薇羞怯怯地一笑,她眼睁睁地瞧着瑛瑛将庞氏哄得眉开眼笑,庞氏也十分中意这个儿媳,婆媳间的和煦氛围衬得她这个侄女都成了外人。
她心里的失落难以言表,只能黯然地离开了正屋。
庞氏只一心顾着与儿子斗法,倒是不把庞世薇的这些伤春悲秋的小心思放在眼里,只提点瑛瑛道:“若是怀哥儿冷清冷心些,我也不会教你这招苦肉计。你放心吧,我最多还能做上两日的恶婆婆,怀哥儿必定会松口。”
瑛瑛含笑着应了,正逢采薇端了两盏燕窝进屋,瑛瑛见状便起身要服侍庞氏,却被庞氏剜了一眼:“你是真把我当成那些爱磋磨媳妇儿的恶婆婆了不成?”